那天,我俩蹲在舍管阿姨的窗户下,听着离了婚的苏静母亲带哭腔地跟舍管阿姨诉苦。
“咋办?”我说,“你妈妈好像很生气呢!”
苏静平静地动了一下嘴角,说:“她不是生气,是伤心。”
那天晚上,苏静搜罗了身边所有的常用药,一股脑儿吃了下去。她以为这就叫“自杀”。
但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她因为没写作业,被老师叫到走廊里,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苏静固执地留着长发,开始时烫得笔直,后来又冒出几绺藏也藏不住的黄色头发。再后来,老师也不大管她了。高二下半学期的一天,班主任突然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进教室,往苏静的课桌里一探——教材、练习册、笔记本已经被清理了。我这才意识到,苏静连续三天没来上学了。
班主任问苏静的同桌:“她人呢?”
没有答案,全班一片死寂。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经历过高考,同学四散分飞,多数再无联系,所有我以为一旦发生就会是灭顶之灾的事情,不管怎么努力阻止,还是一一发生了,可是,我们还是平安地毕业了。
我们从普通得说不出名字的高校毕业,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各自的路——
班里最调皮、最叫老师头痛的学生,从读本科起门门功课成绩优秀,现在已经在世界一流的名校读完了博士学位。
班里很平凡、总为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而自卑的胖妞,在老家找到一份稳妥的工作,嫁了一个疼爱她并且长得很帅的男人。
从来没觉得擅长写作的我,竟然在大一时,发觉自己很擅长对着Word文档不停地唠叨,能乐悠悠地为一篇篇三四千字的长稿绞尽脑汁,不停地写、写、写……
那时我才发觉,自己身上那些令他人称赞的特质,竟然都来自每周六在书城里乐呵呵读的书。
然而在高中的第一年,我们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们徒劳地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寻找生命的突破口,却不知道路在何方。这么多年来,每当听到有人说十六七岁是花季雨季时,每当大人们理所当然地回忆起学校的美好时光时,我都很想问问:“有人欢乐,是不是也应该有一部分人难过?”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么一群没有发出声音的孩子,在学校里感受到的是无助、孤独和格格不入?
如果你也有这样的感受,我想说:“奇怪的并不是你。”
如果现在我能遇见15岁时那个对未来不存指望的自己,我特别特别想告诉她:“无论怎样难过,请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不要在别人的指点与为难中,忘了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最近一次听到苏静的消息,是有一位同学在老家“高大上”的奢侈品商场里,见到一头大波浪鬈发的苏静穿着高跟鞋,“哒哒哒”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