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梅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丈夫胡大昌了。现在,他离她不过百十来米,郝小梅恨不得飞过去——去打他个人仰马翻!
平心而论,郝小梅虽然泼辣了点,但绝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想当初,她和胡大昌离家千里来到上海,先是贩菜,后来卖鱼,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她没有一句怨言。七八年下来,总算在上海站稳了脚跟。为了摆脱满身的鱼腥味,改行开了一家小花店,光光鲜鲜地当上了“老板娘”,儿子强强也从老家接来了,一切都很圆满。可就在这时,婆婆却得了脑血栓,不小心把腿摔断了。她这当媳妇的二话没说,让胡大昌做好生意带好儿子,就离开上海回老家照顾婆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郝小梅在家端屎端尿,无微不至地伺候婆婆,婆婆的腿终于愈合了,脑血栓也控制住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了,她便兴冲冲地收拾行装去上海,准备一家团聚。可那甜甜蜜蜜的金风玉露喜相逢,却因为陈秋菊的一个电话,骤然变成咬牙切齿的千里捉奸。
陈秋菊在电话里说得有鼻子有眼,说那女的妖里妖气,头发卷卷的、黄黄的,和胡大昌可黏糊呢,都不背人的。郝小梅当时就懵了:“就凭胡大昌,也能整出个第三者来?”陈秋菊在电话里“扑哧”笑了:“大妹子,你可真落伍,现在不叫第三者,叫小三。”最后,陈秋菊千叮咛万嘱咐,说现在小三厉害,你家胡大昌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你得小心人财两空啊!大妹子你这些年多不容易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一席话,说得郝小梅的眼泪都下来了。陈秋菊是郝小梅卖鱼时的老主顾,做房产中介的,开花店的房子就是她帮着找的,两家店离得不远,所以她的消息绝对可靠。
在去上海火车上近一天一夜的时间,郝小梅眼睛都没闭一下,一闭上眼就是胡大昌和那个黄卷毛卿卿我我的场面。要是胡大昌和那女人在眼前的话,估计郝小梅能把他们撕成碎片。现在,郝小梅终于见到胡大昌了,花店的廊檐下摆着一张桌子,他正弯着腰摆弄一束鲜花,旁边果然站着一个黄头发的女人!只见她笑嘻嘻的,正跟胡大昌说着什么;胡大昌偶尔一抬头,也是满脸堆笑。郝小梅气得浑身发抖,她握紧拳头,加快脚步。管她是小三还是小四,今天非得叫她再不敢想三想四!
就在郝小梅握紧拳头的同时,身后忽然传来“扑通”“哎哟”声,郝小梅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被一个急匆匆冲过来的男人撞了个趔趄。郝小梅吼一声:“你奔丧啊!”男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郝小梅回过头来才发现,身后马路上一个老太太正努力试图爬起来,看情形是被刚才那男人撞倒的。
郝小梅平时不爱看书看报,信息很不灵通。在城里的时候忙着赚钱,回到老家忙着种地和照顾婆婆,没时间看电视更不会上网,连“小三”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老太讹人”了。对于老人,她心里装着一句话,那还是她出嫁时母亲叮嘱她的,说谁都有老的那一天,到了夫家要孝敬公婆。郝小梅虽然没文化,却知道要关心老人。所以,虽然现在捉奸要紧,但看周围几个人都远远躲开,她还是赶紧过去把老太太扶了起来。郝小梅轻轻地替老太太拍掉身上的灰尘,问:“阿婆,没关系吧?”老太太有些茫然,摸摸自己的腿,试着走上两步。郝小梅一看没啥异样,说了声“以后小心点”,就急忙转身要赶着去收拾花店那黄卷毛。没想到老太太却拽住了她:“渴了,喝水。”向来大大咧咧的郝小梅没觉得老太太这要求有啥不合时宜,她也觉得嗓子眼里也冒着火呢,就飞快地跑到路边小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拧开盖子递给老太太,一瓶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水,郝小梅不敢怠慢,大步流星就往花店奔去。没走几步,她发现胡大昌拿起那束包装精美的花,满脸含笑地递到了女人的手里。女人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下,笑逐颜开地捧到怀里,跟胡大昌亲热地摆摆手,转身走了!
捉奸行动就此失败,郝小梅一下子成了泄气的皮球,两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