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的这一年,我从北方毕业,一个人辗转到了上海,还没稳定下来,又临时起意去了杭州。
在杭州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林屿深,他说他在这里安顿好了一切。所以一个月后,当我毅然决然地申请加入公司派去新疆的小分队时,我没有再将自己的行程告知林屿深。
有人说,我爱我的孤独,它是我最大的自由。人间有多少鼎沸繁华,都不如独自芳华。
我深以为然,但还是破例驻留林屿深的世界,人潮涌动,抵不过两个人的静好时光。
1
初识林屿深的那年,他大二,我大一。创业协会的聚餐安排在入学第一周,还未熟悉宣传部成员的我,在学校门口集合时误打误撞地跟在了网络部的队伍里。
男部长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这是大家一致的传言。所以当身为部长的林屿深搬着啤酒饮料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女生们纷纷上前抢着帮忙,我也被刚刚结识的同伴推搡着接过了林屿深手里的饮料。
到达聚餐地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轮番自我介绍。“我叫夏浅浅。”话一开口,林屿深便不明所以地看向我,却等我介绍完毕之后才质疑道:“浅浅不是咱们网络部的吧。”
那一刹那,全场的静默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尴尬。于是林屿深再度发声:“都是一个协会的,而且看在你帮我们拿东西的情分上,我敬你一杯。”
彼时未满18岁的我,竟还稚嫩到滴酒不曾沾过。林屿深递给我一杯橙汁,自己将满杯酒喝下。我犹豫片刻,还是为自己换上了一杯啤酒,强忍着喝下。
聚餐结束的时候,林屿深怕我走错校门,执意送我回学校。这是一座北方小城,不喧嚣不浮躁,夜色却也那样好看。
2
军训结束以后,创业协会的工作步入正轨。周三上午,宣传部和网络部分别是我和林屿深值班。协会里,大家都以哥哥、姐姐相称,但每次值班分发报纸到网络部的时候,我每次把报纸放到桌上就离开,多余的话在林屿深这里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林屿深每次都会停下手里的工作,饶有兴味地看我一眼,说:“是浅浅啊?”
不曾想,不久之后,我又再度和网络部一起聚餐。两个部室联谊,而林屿深,便是发起人之一。
那天聚餐结束以后,大家又决定去看通宵电影。我对此不感兴趣,想提前回学校却还是被林屿深劝说着到了电影院。
电影开始的时候已经9点钟,仅仅看了半场,我便觉得困意来袭。再醒来时已是凌晨,周围睡倒一片,只有林屿深安静地靠在座位上,转过头无声地笑。联谊之后,我和林屿深的交集还是限于工作、值班。
第二年春天,想起上学期的体育测试,我的800米跑了倒数第二之后,我决心到操场跑步。
3月中旬,北方的这一片天蓝得愈发澄净,走在晨风里,一想到接下来的半年都将会是这样的蓝天,我便觉得畅快无比。而夜晚的天空,更是不染纤尘。偶尔有几颗星静静地悬着,也格外的显眼。月牙弯弯的,和操场周遭微弱的路灯相映成趣。我绕着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跑,直到筋疲力竭。
“加油。”林屿深从身后跑来,头也不转的,话音刚落,就已经跑出去很远。我也没敢想那是在鼓励自己,但咬咬牙,还是又坚持跑下了一整圈。
离开的时候,环顾整个操场,才发现看台上,操场中央,都稀稀落落地坐着几对情侣。就这样靠在一起数数星星也是不错的呢,有的时候我也会这样想,但冷静下来,还是习惯一个人看风景。
之后,每次跑步,似乎都会不大凑巧地撞上同在跑步的林屿深,但多数时候他只是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潇洒的身影在渐晚的天色中清晰可辨。
3
时值回暖的季节,图书馆北面甬路边的几株玉兰树开了花,走得近了也淡淡飘香。经过的时候我喜欢给它们拍照,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的余光一闪中瞧见身后的林屿深。
“我也去图书馆,同路。”林屿深打过招呼,就兀自向前走去。
进入5月份,夜色来得稍迟。跑完步,我闲坐在操场的铁架上,林屿深走来,递一瓶水给我,就漫无目的地靠立在一旁。
彼此沉默良久,听到他开口,我侧眼望过去,有晚霞正落在他好看的侧脸上,柔和得看不出一丝波澜。直到对上林屿深投来的目光,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夏浅浅,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这样的认真,不像从前的眉眼带笑。
春天就那样过去了,早上去自习室的路上,我看到最后一朵白玉兰也开尽了。
6月的时候,我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曾经,花两个小时看一场电影被我视为一件浪费大好时光的事。直到被林屿深强行灌输,我才发现,有些情怀是一拍即合的,看自己喜欢的电影哪里会浪费时间,反倒是陶冶了情操。
只可惜结束的时候,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我踩着路面的积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回学校的公交同我擦肩而过,上了随后而来的另一辆车的。
所以当公交车在人迹罕至的站点停下的时候,我心神俱乱,好不容易找到了路边的修车大爷问路,却听他讲了一口方言。我似懂非懂,朝路边四处张望,不曾想过会遇到对面骑车而来的林屿深。
“我可是亲眼看你上错了公交,能不能不要在等车的时候还发呆走神。”林屿深一把抹去滴落在额前的雨水,语气里带了些责备。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落,我撑起林屿深递来的伞,坐在他的车后,不自觉地将伞向前偏了许多。
也不知道林屿深是怎样遇上自己的,就像在那个傍晚之后,我特意推迟了跑步时间,但依然能在操场瞧见林屿深的身影,他不上前,但从他身上也看不出太多的疏离。
可是,神经里那些莫名的小偏执总是根深蒂固的,因为习惯一个人的自由,所以当身边的人出双入对的时候,我反而更愿孑然一身。
所以,林屿深,那天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哪个人肩比着肩,一起走。
4
但后来和林屿深走在一起的日子也很简单,因为吃饭吃得慢又不愿被人等,所以我更愿意独来独往。但林屿深好像总在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然后安静地看着我吃。而每次在自习室,我落了书本、水杯,也都是林屿深在提醒我。他不止一次地吐槽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一心可以几用的人。
林屿深毕业之后,留在了北方小城。他心里也有雄图大志,却只说没关系,我等你。但我心里那所谓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豪情壮志却更胜林屿深一筹。
第二年,我只身一人从北方转移到上海,没过多久又去了杭州面试。而在我动身之前,林屿深已经先一步抵达了那里,安顿好了一切。
于是我和林屿深在杭州的工作和生活也按部就班地重复着,但当公司组织小分队到新疆的时候,不安于现状的我还是主动报了名。
列车北上的那一段,我坐在朝西的位置上,那日天气晴好,远处大山深色的轮廓在无限好的夕阳里若隐若现,一路飞逝。
车厢里的气氛也很融洽,就连广播里放着的音乐都是那首 《青春修炼手册》。但我心里的孤独感却油然而生,暮色四合,我给林屿深发消息,等结束了工作就回到你身旁。
5
我爱我的孤独,孑然一身,独自闯荡也无所畏惧,可我也知道总有一个人是自己所有一意孤行里的一次例外。至少林屿深是。
“那时候,未来遥远而没有形状,梦想还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我常常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在起风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仰望星空,我想知道,有人正从世界的某个地方朝我走来吗?像光那样,从一颗星到达另外一颗星,后来,你出现了。”
而林屿深的爱最简单不过,就像他们说的,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认识林屿深的第一年,从早春到初夏,从枯枝小树到满梢繁花,他追随我的步伐,也从图书馆到操场,一路相逢。这些年,从我的18岁到23岁,他予我陪伴,情深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