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发生在几十年前……
有个村子叫百家村,杂姓,位于一处山旮旯里,交通不便,乡亲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村里有个叫刘大毛的,喜欢赶集。有天,天刚蒙蒙亮,刘大毛便背着背篓,翻山越岭到镇上去了。一路上,刘大毛走得轻快,连走带跳好不快活。来到镇上的时候,东方刚吐鱼肚白,街市开始慢慢嘈杂起来,刘大毛东瞄西看,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
集市的好玩意多,刘大毛往里头一扎就出不来,直到叫卖油饼果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肚子里咕咕作响,这才来到一个摊子上买面吃。刘大毛正哧溜吃着面,不远处传来尖厉的叫喊声:“呀,我的钱袋子不见了!”看样子是有人遭贼了,刘大毛赶紧大口喝干面汤,往刚才有人叫喊的地儿赶去。
失窃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穿当时时髦的“的确良”,看样子应该是城里人。那人慌乱了一阵便很快冷静下来,高声说道:“我的钱几分钟之前还在,小偷还没来得及离开,在场各位最好都别动,免得叫人怀疑。”说罢,他喊同行的人去派出所报案。
此人这样一说,周围的人想走也不敢走了,生怕脱不了干系。也活该刘大毛倒霉,他刚钻进去就被框定为犯罪嫌疑人了。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歪,顺便瞧瞧热闹也好。
没一会儿,派出所来了俩警察,走过来询问情况。之后便瞪大眼睛观察,看四周有没有常进出派出所的“惯犯”。眼睛扫了几扫,就在其中一个警察收回余光的时候,突然又猛地一回头,死死盯住刘大毛。还没等刘大毛反应过来,警察便来到跟前,喝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的?”刘大毛很是奇怪,随口答道:“我叫刘大毛,本镇百家村的,怎么了?”
那会儿,公安人员办案可没现在这么讲程序,只见那警察一边问话,一边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麻利地给刘大毛铐上了。刘大毛傻了,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警察厉声喝道:“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
自己一身清白,为什么要去派出所?那时不比现在,只要戴手铐进了派出所的人,民间统称流氓犯,刘大毛深知去了派出所会有什么后果,死活不肯挪步。他毕竟是山里的庄稼汉,倔劲儿一上来便力大如牛,那两个警察都拿他没辙。
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指着刘大毛的鼻子说:“好啊你,还敢拒捕,等下到派出所看我怎么收拾你!”刘大毛急火攻心,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又没干坏事,为什么去派出所!”那警察一声冷笑,说:“没干坏事?没干坏事刚才你为什么吓得腿直抖?做贼心虚!”
刘大毛这才明白过来,警察没冤枉他,他的确有个抖腿的坏习惯,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喜欢抖动大腿,日子一长,毛病就改不了,有时抖起腿来情不自禁,浑然不觉。
于是,刘大毛赶紧辩解:“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啊,那人的钱包不是我偷的!刚才他喊钱包不见了,我还在吃面呢,不信你问那面馆儿的伙计!”说罢,他的手往远处一指。
警察将信将疑,去了面馆核实,才知道刘大毛所言不虚。照核实的情况来看,刘大毛不可能有作案机会,警察只好给他打开手铐,不但没道歉,反而责怪说:“站着就站着,你瞎抖个什么,影响我们办案!”
刘大毛回到家后,没把这糗事告诉任何人。只是那以后,他去赶集的次数明显少了。为啥?镇上套路深,还是乖乖在山旮旯里呆着舒坦,别说抖腿了,抖全身都没问题。
刘大毛抖腿也就算了,偏偏他的小儿子刘爱民也照葫芦画瓢,学着他的样儿抖腿。父子二人坐一起的时候,那场景叫乡亲们看了直乐:“大毛,你家爱民跟你简直就是印版印出来的,瞧小腿儿抖的!”刘大毛听了直乐:“那当然,我的儿子不像我还能像谁?”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刘大毛的小儿子刘爱民也成家立业,不仅在参加工作的镇上定居,还把父亲刘大毛接到镇上享福。他干的是农电工,技术没的说。参加工作没两年,领导就有提拔他坐办公室的意向,他十分高兴,工作起来更加努力。
终于有一天,刘爱民如愿以偿,坐进了镇供电所的办公室。这办公室风不吹日不晒,别提多舒服,喝茶看报的时候,刘爱民的腿抖得更带劲了。
谁知好景不长,刘爱民出了纰漏,大好前途就此完蛋,坏就坏在他喜欢抖腿这毛病上。咋回事?经过如下:
就在那年,县供电局来镇所搞半年工作检查,检查过后,在食堂用餐。有个满脸通红的县局领导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所办公室离门最近的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他?”镇所领导回了话:“他叫刘爱民,从农电工里提上来的。小伙子年轻能干,还能写写画画,是个人才。”
见县局领导半天没吭声,镇所领导不知他是何用意,小心翼翼地打探:“敢问领导,您提刘爱民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县局领导才缓缓说了:“本来我不该插手你们的组织人事,可你们选人也得动动脑筋。办公室是单位的脸面,这么个人放在里头合适吗?我老远就看到他搁那儿抖腿,跟二流子似的!”
就这样,刘爱民离开了办公室,还是干他的农电工。得知此事原委后,刘爱民后悔不已,下决心改掉这个坏毛病。但年长月久养成的坏习惯还真不好改!尤其爬电线杆子作业的时候,不抖腿的话,干起活来不利索啊。好在刘爱民的作业区大多在偏僻的地方,少有人看见,他只得暗叹了一声:唉,算了,由它去吧。
这天活儿多,为了抢进度,刘爱民跟同事分开作业。刘爱民边干活边抽烟,吞吐着野外的新鲜空气,好不惬意,一条腿又忍不住开始抖动起来。抖着抖着,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就在这时,只听刘爱民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人从电线杆子的半中腰倒了下来,幸好脚上有挂钩,把他的脚给钩住,否则整个人都得摔下来,就算摔不死,至少得断几根骨头!
怎么回事?刘爱民还在声声惨叫,忍着痛扭过头一看,他身后有个人,正用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木棍,在狠狠地敲打他!刘爱民火了:“哎哎,你有病啊,干吗打我!”那人这才收手,盯住他看了一会儿,才扔下木棍,怒道:“你才有病,刚才你触电了,腿子直抖。幸好我懂科学,知道木棍子不导电,要不是正好被我碰上,你小命玩完!”说罢,那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說了一句:“呸,真是狗咬吕洞宾!”
就刚才打的那几下,刘爱民可没落着好,倒下来的时候把腰给扭伤了,找了个赤脚医生,连敷带喝了一个多月中药才有好转。
这次的教训够惨痛,刘爱民一气之下,买了一套练功用的铁绑腿,牢牢捆在小腿上,狠狠地说:“我叫你抖!我叫你抖!”
就这样,刘爱民把铁绑腿捆在腿上,整整坚持了一年多,还别说,这法子好像有点效果。正当他如释重负的时候,却又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突然瞥见,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儿子,一条小腿儿正抖得欢!
见此情景,刘爱民条件反射般冲了过去,对准儿子抖动的小腿就是一巴掌。只听“啪”得一声响,儿子被打得弹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问:“爸爸干吗打我?”刘爱民一脸严肃地说:“谁叫你抖腿的?给我记住了,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行为举止要得体,以后这个就是我们家的规矩!”
说罢,刘爱民一脸苦大仇深,哀怨地看了父亲刘大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