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老伴多年前去世了，但他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小王没让他这些年的苦心白费。小王先是顺顺当当地考上一所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感情上也顺风顺水，没费多大工夫就找了个好姑娘结了婚。
老王在城市边靠劳动力打拼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了。但老王打了一辈子散工，突然让他啥也不做，就在家里等着儿子孝顺，他可待不住。于是老王就到处找活干，先是批发水果摆摊，再是买了台二手铲车想去工地施展一番，又想着跟客运班车跑长途……想来想去，也实战了几回，都没成功。人老了，体力不比年轻时候了，再靠苦力谋生也不太可能了。好在老王身体硬朗，禁得起折腾。
儿子让老王别太累了，在家安享晚年就好了，可老王偏不，非要找点活干。最后还真巧了，有个工厂的仓库正要找个看门人，偏偏就找到了老王。为啥呀？可能是老王家离工厂近吧。老王爽快地答应了。
有了固定工资，老王感觉身板直了不少。没过多久，老王就寻思着把乡下的祖宅重新翻修一下。近几年来，祖宅也就过年过节时回去住几天，但老王好面子，别人家早就是钢筋水泥小楼房了，就他家还是一个土坯房。儿子怎么说也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连个像样点的祖宅都没有，这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老王当机立断，马上给小王打了个电话：“儿啊，你爸现在也领工资了，从下个月起，咱们就把老家的房子重新翻修一下吧。”小王一听，有点犯难：“爸，这事我们从长计议，我得和小丽商量商量。”
最后，儿子儿媳的结论是不同意翻修房子。老王不乐意了，这婚都结了，婚房小两口合力也买了，凭着他们俩的经济能力加上老王的工资，翻修一下祖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再说老王平时也没啥病没啥灾的，就想老了回老家住，就这点心愿，儿子不但不爽快地答应，还和儿媳从长计议后，结果竟然是不翻修。
老王打心底里不理解了，要知道，平时小王可都是顺着老王的心意，老王说东，小王可不敢说西的呀！毕竟这么多年老王既当爹又当妈的，小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可是个懂事感恩的孝顺儿子，咋个现在却……这才结婚多少天啊？老王想想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晚上，老王破天荒地多喝了两杯，一个人喝酒，越喝越想不通。唉，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啊。老王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响起了警报声。霎时，厂房内外乱作一团，只听见有人高声大喊：“起火了！大家快来灭火啊！”
老王一个激灵酒醒了！哎呀！千不该万不该，喝什么酒啊，真是误了大事了。今天晚上是老王值夜班，他心情烦闷多喝了两杯，就忘了起来巡夜了。
火很快就被扑灭了，起火原因也找着了，是一个工友抽烟丢的烟头引燃了一批货物。谢天谢地，还好没引起太大的损失，但老王的工作怕是保不住了，这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在他当班期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故，说什么这工作也是保不住了。
工厂老板体恤老王进厂以来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勤勤恳恳，加上老王也上了年纪，手头也不宽裕，就罚了他两个月的工资，然后就终止了与老王的劳动合同。
老王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就是想翻修下祖宅吗？难道犯着了太岁爷或者冲撞了王神，至于糟心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吗？老王实在想不通，于是把老伙计老马叫了出来。
几杯酒下肚，老王一股脑地说完这堆烦心事后，老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点惊讶地瞧了瞧老王。老王被瞧得有点怪怪的：“老马头，你说至于吗？我不就是想翻修下祖宅吗？这小崽子从啥时候起就不听我的话了？”
“老王头啊，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就不明白吗？”老马终于忍不住了，“咱几个要好的老伙计在背地里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真不是我说你，小王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原来，小王不仅在学校里努力拿奖学金帮老父亲减轻经济负担，在毕业进入公司后也是经常加班和兼职好几份工作。他和小丽虽然买了房子，二人为了首付款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但这些他们从来不往家说，也不给父母添负担，都是两人白手打拼的。
即使在两人要还房贷和各项家庭开支的情况下，老王有什么需求二人还是尽量满足。不管是老王批发水果，还是买二手铲车，小王都为老王的想法买单。老王的“生意”失败了好几次，小王作为出资人都没有过任何怨言。
但是年轻人的钱也是禁不住老王的折腾的，小丽就给小王出了个主意，让老王到她远房亲戚的厂子里守大门。本来小丽的远房亲戚是不乐意的，老王都这把年纪了，怕担风险，但小丽和小王硬是把这个远房亲戚说动了，老王的工资由小两口发，只要这个远房亲戚给老王一个看起来稍微正式点的工服和劳动合同就行。
这倒让那远房亲戚想不通了，何必这么费劲？直接给老王生活费不就行了，非让老人家这么上班折腾。还是小王了解老王，如果直接按月给老爸钱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老王就不至于想一出是一出了。老王劳碌了大半辈子，他是不会轻易服老，也不肯这么快安逸的。为了让老王有尊严地生活，小王夫妻才借他人之手给老王发工资。这样，原本并不富裕的两口子日子过得更拮据了，当然没有余钱再给老王翻修祖宅了。
听了老马的这一番话，老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几行浊泪从老王的眼角淌了下来……
（发稿编辑/周婷婷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