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忘了流年

 
那年夏天忘了流年
2016-12-30 10:57:03 /故事大全

这个县城远离繁华,位于市区的边缘地带。

少了几分大都市车水马龙带来的喧嚣,多了几分青山绿水依偎的宁静。

一条河流把不大的县城划为两个城区,河水幽邃,缓缓的流向远方,故取名宁河。

伴着宁河建有一所中学,取名宁远,有宁河的情怀,也有宁静致远的别意。

正是千禧年间,时值盛夏,七月的天气分外炎热,烈阳当空,已过正午。

又是周末,除了家远住校的学生,走读生以及不远的早都回了家。

砂石铺就的操场上早没了人影,只余下外围一圈小卖部孤零零的在炙炎中喘息。

小卖部是空心水泥砖砌成,上面加盖着石棉瓦,故屋内竟比屋檐下还热上三分。

店主们坐在门前的小凳上,开着风扇,三三两两的摆着龙门阵,倒也惬意。

远方操场挨着教学楼的那边出现了一道瘦削的身影,黑色的T桖在空荡的操场上很显眼。

带着小跑,不多时便蹿进了中间一家小卖部,“沈姨,来两根冰糕。”

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比同龄人稍矮,一头乌黑的短发,显得朝气精悍。

被唤沈姨的中年妇女笑着起身进屋“向远,这么热还出来乱跑”

带着责备的话语沈姨掀开棉被,打开冰柜。

拿出四根冰糕“给我家愣小子带一根去,跑路费冰糕一根”

向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放下钱,拿上三根冰糕便跑,只留下沈姨在后边唠叨“慢点,这孩子”。

步入教学楼,向远放慢脚步,感受着微风穿过楼道,呼了一口气,身上已经湿透。

走进教室,里面二十来人,或聚在一起说笑,或坐在角落低头听着复读机,或拿着一本小说津津有味的看着,或拿着瓜子满教室晃着,东瞅瞅,西瞅瞅,当然也有拿着笔奋斗在题海中的好学生。

走过一少女的桌前,向远做贼似的放下一根冰糕,然后跑到沈姨儿子面前“徐洋,沈姨给你的”

徐洋接过,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复又看着手中的杂志。

寻到自己的位置,拿了板凳从后门走出去,将凳子放在墙边,放下手中的冰糕,拧开后门处的水龙头,一股热流顺着铁制管道涌出,少年也不急,等了会儿,感受到管中的水冰了,双手捧了,洗了洗满头的汗水,完了,舒舒服服的靠着墙坐在凳子上,含着冰糕,闭着眼,感受着楼道的微风,涌过一丝倦意,正待梦回家乡,感到有人挡住了眼前的光。

睁眼便看到少女明媚的笑颜,齐肩的青丝在微风中轻轻起伏,少女拂过一丝吹过眼角的秀发,看见少年睁眼,少女低低的道了声谢,将手中的凳子放到向远右侧,学着向远依墙而坐,“想什么呢?”少女嘴角掠过一丝温柔,许是被那抹明媚的笑容直视心底。

少年觉得瞬间这笑颜便占据了心灵,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没,没什么。”

少女轻轻的咬了口冰糕,抬头望向远方淡蓝的天空,思绪似也化成了一片浮云,渺无边际。

良久,少女的明眸中浮过一丝眷念,“我想家了。”“好想化作天上的白云,伴着思念飞去,这样就能远远的看见家了。”

“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试了,考完便能回家了。”少年柔声安慰,心中却闪过一丝失落,虽然同样思家,可是半月之后,整个假期都不能见到少女明媚的笑颜了。

“嗯,你要好好的考哦,考不好回家得吃竹笋炒肉呢。”似想到少年脱光屁股挨打的情形。

少女脸上又带着一丝笑,少女的心事恰似天上的浮云,因雨而聚,随风而散。

“秦雪,你…”向远嘴角翘出一份恼怒,愤愤地闭上眼。

他没看见少女眼中的情意掩在那似百合花开的笑颜中。

下午六点左右,结伙吃过晚饭,天色尚早,无处可去的学子们,只得陆陆续续的再回到教室。

爱学习的已经沉入无涯的学海,向远显然不在列,早早的端着爱凳,托着一本武侠,靠教室外的墙壁。

借着楼道间的灯光,遨游在“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身去。”的快意江湖中。

正值兴起,却见秦雪神神秘秘的跑到跟前,低声的对他说“上网去不,我请你哦!”

向远愣了愣,“好吧!”两人正欲上路,寝室的几个哥们围过来,不怀好意的笑道“我们可是听见了!”

向远和秦雪脸上同时浮过一丝红云,向远正欲改变主意不去了,少女咬了咬银牙,狠狠的说道:“走,我请你们。”

言罢也不等众人,拉着向远便走,众损友一窝蜂的笑着跟上。

网吧并不远,沿着学校的外面的围墙的一条小道走下去,不过二百米。

小道七曲八拐,加上道旁的树木植被,倒有几分隐蔽。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网吧,除了仍自气鼓鼓的秦雪,和略带忐忑的向远,大伙都挺兴奋,那时候网费还是一元一小时,电脑都还是CRT的显示器,液晶都还没普及,上网也是网管给的号牌,不用身份证上网,当时正流行传奇和CS以及魔力宝贝等游戏。

交了网费,各自拿着号牌兴冲冲的便欲上网,未及开机,便有一损友的耳朵被他老爹揪住往网吧外面拖,“哎!痛!爸!你轻点!”何江反手抱着他爹的手,一个劲的嚷嚷,大伙见此,也不敢上网了,只能跟着回了学校,刚进校门,便看见班主任那巍峨粗犷的身躯堵在大门口,一脸的煞气。

校门口的门卫室内,一伙人老老实实的挨着墙站着,何江的爸有事先走了,放着让班主任处理他也很放心。

众人望着班主任那怒气腾腾的脸色,都不敢再看,只能低头看着脚尖,等待着班主任训话,心中都祈求着千万别喊家长。

沉默良久,班主任一拍桌子,众人吓了一跳,都紧张的望向班主任那满是沟壑的脸。

“谁带的头?”大伙一阵沉默,班主任也不急,挨个的看向众人,一圈又一圈,缓缓的说道:“你们不说出谁带的头,都得请家长,秦雪你一个女孩子不学好跑去网吧鬼混,你说谁带的头”

秦雪听闻眼泪不止的划落,抽搐着不敢回话,望着秦雪那楚楚的样子,向远心中一阵怜惜,咬牙踏前一步“是我带的头,我说请他们上网。”班主任似很满意这样的答话。似对自己的威严感到自豪,满脸横肉都化作了微笑:“除了向远,你们都回寝室去,明天交分检讨,写的不好就请家长。”

大伙松了口气,都带着同情的目光逃出门卫室,秦雪目光中夹杂着太多感情,感激、悔恨、犹豫、柔情…

想迈开腿却犹豫着,欲说出真相,却又怕道出真相的后果自己无法承担。

终于在少年不断的示意中扭头跟着走了出去、众人走后,班主任唾沫横飞,足足训了向远半小时,末了叫向远通知父母,本周来一趟。

那时候手机还未普及,唯有在校内的电话亭用电话卡拨通家中的座机,电话那头是父亲久久的沉默,少年不记得是如何挂掉电话的,只知道自己的心很乱、手足无措。

少年躺在床上,犹记得父亲走时那微微佝偻的背影,以及那不知何时染上双鬓的白发。

老家在离县城三十公里远的小镇的一个村庄里,父亲骑着为了送他上学才买的摩托需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完那崎岖的山路。

父母都是老师,自然对孩子期望颇高,出了这档子事儿,父亲在和班主任交谈后,对向远并没有太多的苛责,提了几句学业为重,更多的是关心向远的衣食住行,末了还留了五十元钱,少年心中百般自责,揪心的痛。

之后半月,大伙都没再提及这事,沉浸在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中,向远和秦雪见了也只是相视一笑,再无过多的言语,转眼便已考完所有的科目,班主任正襟危坐在讲台的板凳上,嘱咐着各种离校事宜以及假期作业。

少年心中思绪纷飞,似化作窗外的麻雀,嬉戏在蓝天。

后桌的同学拿笔捅了捅少年,向远收神,从桌子底下接过后桌递来的一个纸盒,盒子带着一丝萱草的芳香,转向斜后排是少女明媚期待的微笑。

打开盒子,里面有十四只纸鹤,以及一环玉佩与一笺信纸。拆开信纸是少女工整倩秀的字,班主任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绝入耳,不敢细看,大体是为了那晚的事道歉,以及提前祝向远十四岁生日快乐,环佩纸鹤绕千秋,白纸寸心付流年。

心中一震,回头撞上女孩柔情的目光,少年仓促间红了脸,适时,班主任预祝同学们暑假快乐,大伙蜂拥而出。

欲待说些什么,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教室门前等候,草草的收拾了下东西,斜背着书包,道了句再见,便跟着父亲回到寝室,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成绩出来后,考的并不理想,因为网吧的事,少年漫长的假期都在家认真的温习功课,那些未知的情愫偶尔浮上心头,也被夏日烦闷所侵扰,瞬间便了无踪迹,只是偶尔望向蓝天那一朵白云,似少女明媚的笑意融化在向远心头,不知道她是不是化作白云在看着我呢?

九月初,又是开学的时期,到校办理完一切,回到宿舍听见舍友们谈论秦雪转学了,向远心中一怔,似想抓住窗外的那朵白云,却在触及指尖时消散,无尽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原来,班主任还是将各人去网吧的事告诉了众人的家长,只是临近期末,家长们都未提及。秦雪的成绩落下太多,她父母就通过关系把她转到市里面的学校去了。

那一年夏天,向远失去了一片云。那一年夏天,少年忘了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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