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王老师罚站了。原因很简单,全校大会上我和眼镜悄悄地讲话,怀疑被班长肖丹丹打了小报告,一回到教室,屁股还没有碰到椅子,王老师就严厉地喊了起来。
“眼镜和林泽成你们两个到讲台来,快!”
“为什么?”我的声音比王老师的声音还要大。
“让你上来,你就上来,还敢顶嘴?”王老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腿还是移到了讲台前,这里是我站惯的地方,每次来都是又气又无奈,没法子。不知谁发明的罚站,一站就是一节课,甚至更长,脸还要被迫瞅着全班同学那得意洋洋的面孔,一举一动都成了事后的笑柄,想起来我都会跳起来。
“我犯了什么错?到底为了什么?”站在台上的我,有理不饶人的继续嚷着。
“还敢嚣张,全校大会竟敢私下讲话,连校长都看见了,你们跟没事一样。”王老师拍着桌子,声音更大了。
我真没想到,我和眼镜悄悄地几句话会被校长看见,那个头上没几根毛的庄校长从来都是审视大场面的,怎么会注意俩个小毛孩的谈话,一定是出了奸细。算了,等下去后再仔细调查,先把眼前的罚站摆好姿态吧。
四十分钟的语文课,我几乎是睡着听的,王老师那发着尖声细语的南方小地方腔调,真像是手机里播放的催眠曲,开始我还可以忍受,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头歪到眼镜的肩膀上睡着了。直到此时,我才相信爷爷曾经讲的故事中,红军叔叔早年站着能睡着的事,是真事了,也许他们的睡相一定和我一样,酷酷的很有味道。
我做起了白日梦,很荒诞,梦见庄校长给我赔不是,说是错怪我了,他看见的是另一对同学说话,他一边道歉还一边作揖,最后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送给我。我打开红包一看,哇塞!是一千元,红彤彤的一千元钞票,什么时候人民币有这么大数额的钞票?我正在纳闷地仔细端详,突然王老师冲过来一把夺走,她的喊声大得绝对可以吓昏一头公驴。
我被惊醒了,眼前真是一张比驴还难看的脸,王老师吼叫着,大声的吼叫着。
“你真是没脸没皮,罚你站是让你承认错误,以后不犯,你却当作是睡觉的机会,你怎么如此这般无无赖。”王老师嘴唇哆嗦着,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当王老师不说话的时候,她的面容是漂亮的,身姿是优美的,肢体语言的动作很能打动人,可是当她发火的时候,用什么词组形容她的失态都不算过分,我有一句话概括得很得意,两个字,疯妈。
难以忍受的罚站,终于在课间铃声响起的时候结束了,我和眼镜回到座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立案,快快抓出这个出卖我们的奸细。
眼镜是班上第一个带眼镜的同学,也是我在班上最铁的哥们,不只因为我俩住得近,上下学一起随行,更主要是我俩投脾气,玩得来,不管什么电子游戏只要我们一起捉摸几天,保准全班拿第一,没人比得了。另外眼镜特别听我的,对也好、错也好,从没二话,遇到事情,我在前面装门面,他在后面壮我胆,一唱一和,还真管用。但也因此让眼镜为我背了许多黑锅,他不觉得,我有时还真过意不去。眼镜很聪明,个子瘦小,脑袋可灵,大家都说他人小鬼大,什么馊主意只要他那躲在眼镜后面的一双金鱼眼眨巴眨巴,就自然冒出来,还别说,往往在关键时候顶用。
我们班是五年级一班,学习自然是全年级六个班中成绩最好的,这不是吹牛的,在多次考试中,我们班都是总分和各科分最高,所以也被班主任王老师常常挂在嘴边吹嘘。她不光是在学校显耀,更是在学生家长面前强调,那口气感觉如果离开了五年级一班,该学生的美好前途就一定被断送了。
其实,我最看不过眼她的就是她那对分数的计较,哪怕你不小心在考试中做错了一道题,即使你以后做对一百次,她也总拿这件事向你敲警钟,老哩唠叨,叽叽喳喳,简直烦的你恨不能从二楼教室的窗子跳下去,图个清静。
我们班同学也真牛逼,考试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行,有时相差一分就能比下去七、八个名次,我有时想不通,难道考试题出得那么绝,真的是要会,大家都会,要不会,大家都一样笨吗?
我也有好强的本性,只要给我机会,我就要让王老师看看我是会给她争光的,而且是争一个大光。时间虽过去了几个月,可那个出卖我们的奸细也一直没有确凿的线索。
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要来了,王老师一课就开始呱唧呱唧。
“同学们,你们的节日还有一个月就来了,学校要求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什么歌舞、唱歌、大合唱、魔术、武术、曲艺、相声、乐器独奏都行。我们班这方面比其它班级差很多,这一次要打个翻身仗,证明一下,我们班不仅是学习好,什么都好,对不对?”
“对。”同学们有无力的附和着。
“怎么一点干劲都没有,有没有决心?”
“有。”声音大了很多。
“真是给脸不要脸,好好回答,有没有?”
“有。”教室里发出了怒吼般的嚎叫。
经过缜密地千挑万选,班上向学校选送去三个节目,一个是小合唱,一个是双人舞,最后一个女生独唱,独唱的就是我们怀疑的那个奸细肖丹丹。当然这种露脸的事是轮不到我的,也自然更轮不到眼镜了,我们也就是田地里的青蛙,瞎蹦瞎乐。
紧接着的程序就是鬼哭狼嚎般的排练,一到下午,学校几乎每个教室里都传出刺耳的高音,有真唱、有假吼,有伴奏、也有喇叭里传出的打鼓声,总之一句话乱套了。
就差几天就要演出了,班上排练的双人舞突然夭折了,小帅哥张俊的舞伴美女刘媛媛生病了,病得挺厉害,坚持不了了。正当我和眼镜幸灾乐祸的时候,王老师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救场。
“刘媛媛生病了,双人舞上不了,少一个节目,其他的节目再好也攀不上高分,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救场,看如何度过难关。”王老师说话的语气依旧强势,但我觉得出来,她第一次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看得出,她有点急眼了。
“我们?我们是有心无力啊!这怎么救?没法救啊!时间这么短,再说……”
“住口,林泽成,你的鬼点子多了去了,一定能有办法,我不管,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没得推。”王老师下了死命令。
后来我才知道,是眼镜把我出卖了,他告诉王老师,我会说笑话,可以搞个相声,他在旁边可以帮忙敲个边鼓。你看这个朋友多可怕,随时就出卖朋友,真是瞎了我的狗眼,怎么叫上了如此的朋友,一边说抓奸细,一边在当奸细。
这气归气,骂归骂,事情还的干,我向王老师提出了三个条件,满足了就干。
一,以后我们犯了纪律不要再罚站。
二,分数考低了不要通知我们的家长。
三,如果拿了名次,一定要把举报我们的奸细揪出来。这些都是眼镜教我的主意,说是关键时候露一手,看样子这小子的脑子真够用,这叫典型的乘人之危啊!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揪出那个奸细,真是个记仇的家伙。我的条件不算太高,没想到王老师竟然一口答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让人吃惊。等后来我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是君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还剩几天的光景就要演出了,我和眼镜的节目内容还没有敲定,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蒸汽。最后三天,我选定了内容,和眼镜开始了排练,说是排练,就是我说,他应,最多他看我沉思时,就再说一句,是吗?拖腔的声音长一点。基本上我们两都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演练,没费多大劲搞定了,碰到修修补补的内容我用手机发微信给他,他觉得顺就回复我Ok罢了。
六一国际儿童节终于到了,操场上坐满了全校的师生,密密麻麻有几千人,大红标语的下面是演出的舞台,被布置的大红大绿,一幅节日的喜气。演出开始了,每个班都使出了吃奶的劲,露出了杀手锏,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引得台下的小学友们掌声雷动,欢呼一片。
终于轮到我和眼镜露脸的时候了,我两身穿白马褂登台亮相,还没开始说话,台下已是笑声一片。原来马褂太长,眼镜没看清台上有个坑,一下子就摔倒了。我一看这情景,灵机一动,也跟着眼镜的节奏,摔倒在台上,惹得台下又一阵大笑,他们真以为是我两登台设计好的包袱,一上台就迫不及待的甩了出来。
接着,我们入戏了,我是越讲越顺,越说越贫,包袱更多,笑料不断,眼镜也配合默契,接话有招,一动一静,一矛一盾。直逗得下面人是前仰后倒,人仰马翻。演到中间我还真忘词了,卡壳了,傻在那里目瞪口呆,嘴里自言自语。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我祈求地看着眼镜。只有眼镜明白,他一边讽刺我,一边提醒我后面的台词。
“装什么洋蒜,现在是演出,就是全忘了也要演完才算数。”他挤了挤眼接着说:“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我接上了,接得天衣无缝。
有几个老师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早已失去往日的尊容,整个操场陷入了笑的海洋。直到我们的节目结束了,人们还在大笑不止,热烈的掌声一声高过一声,甚至还有同学不断的失口大叫。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这次演出的效果可是了不得,我们俩拿了全校演出的一等奖,那个没几根毛的庄校长亲自给我们颁奖。当他握着我和眼镜的小手时,似乎想起不久之前还在同一个操场上批评过我们,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为班级争了光,上次说话是在排节目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关系,谢校长指点。”
后面的日子,我和眼镜真的过得很痛快,王老师做到了半个君子,整整一个学期,我们再也没有被罚站,她也再没有向我们的父母告状,相反每次的评语都很客气。当然原则问题王老师也绝不让步,那个奸细究竟是谁,不管我们怎么问,她坚决不说。
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只要真正帮助了别人,就一定有相应的回报,而关键的是,你一定要具有帮助别人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