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虹遇“仙”记

 
秋虹遇“仙”记
2016-12-30 10:54:01 /故事大全

哟!您搞错了啊,是《秋翁遇仙记》吧?哈哈,同志,是您买肉跑进豆腐店,自己摸错了门!你说的秋翁是个白胡子老头,我说的秋虹是个黄毛丫头,你说的故事发生在古代,我说的故事发生在现代,你说的《秋翁遇仙记》是神话电影,我说的《秋虹遇“仙”记》是现实真事。石灰和面粉——差别大得很!

秋虹是青峰文化站的图书管理员,年纪二十冒点边,头上扎着两条短发辫,矮矮墩墩的个子,胖胖乎乎的圆脸,虽说衣着不出众,相貌不惊人,一张铁嘴巴却是在此一方特别出名,要是犯了她的毛,几句话蹦出喉,能辣得你眼里喷火,头上冒烟,如果你想气得想上吊,她车身就去帮忙找绳子;你要去投河,她亲自送你到河边。真是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阎王都怕她三分。所以,人送外号“尖辣椒”。

一天上午,秋虹坐在图书借阅处粘补一本已破烂不堪的《水稻栽培》,忽然发现读者中来了一个怪人,那人身体不胖不瘦,个子不矮不高,打扮不土不洋,年纪不老不少——哎,怎么叫不老不少啊?唉,说他老,他神气十足,简直象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说他少,他胡须满脸,完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成老头子。尤其令人奇怪的是:他看看这本书的封面,翻翻那本书的目录,正文一篇都不读,一不象个来看书的;他从室内转到室外,从外屋走到里屋,转了半天也不走,二不象个过路的;他先找这个读者问几句话,后寻那个读者搭几句腔,有时还摸出本子记几笔,三不象来玩的……他究竟是个干什么的呢?

秋虹心里正在打鼓,哎!那个怪老头竟照直朝她走来了,还嘻嘻哈哈地同她打招呼呢!“哈哈,同志,您忙啊!”

秋虹心中对他没得好感,答话也就象吞了铳药:“嗯,那还消问,每天从东方亮忙到月偏西,借书的,看报的,抄文章的,查资料的,搅得人连打呵欠的空都没得,建设和谐社会嘛,不忙点那还行?都象您这样,一天到晚吃了无事干,东游游,西转转,那还能学文化?只能当叫化!”

怪老头被“辣”了一下,先是一愣,随即又出人意料地拍着巴掌笑起来:“哈哈,你我素不相识,初次见面,你怎么晓得我一天到晚吃了无事干,东游游,西转转呢?”

秋虹头往右边一偏:“哼!我一看您的相就晓得。”

“哈哈,真看不出,你还会看相咧?哎呀,这个西天如来佛真是官僚主义十足,怎么把一位女菩萨放到这里来管图书呢?象这样糟踏人才,活该把轰下台。哈哈……”

秋虹几时受过这种奚落啊!一时间,脸上如同泼了猪血,红中还带紫哩!堂堂的“尖辣椒”是豆腐捏的吗?看看,“回马枪”杀过来咧!

“喂喂!你傻笑什么啊?想必是你小时候读书好逃学吧!怎么连墙头上这几个字都不认得呢?来我给你念一念:阅览室内,严禁喧哗,听见了没?你睁眼瞎,耳朵该不聋吧!”

咦,您们听,这哪象是在对一个老人在说话哟?分明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子嘛!

好怪!怪老头不但没恼火,反而面带愧色地连连认错:“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虚心地接受您的批评,诚恳地向各位读者道歉。”说着,双目一闭,头一低,毕恭毕敬地向秋虹和读者点了点头。

秋虹一见他那副虔诚的基督教徒作祷告似的样子,乐了:“咯咯,我还当您是个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哩!却原来是个程咬金——就那么三斧头哇!好咧,知错就改,改了就好嘛!下不为例啊!”

“哎。”怪老头也不说别的话,只用诚服的语气应了一声。他双目如电光一样,在秋虹身后的书架上闪几闪,然后,对着秋虹一招手,说是有话要说,请她到门外边去一下。秋虹本不想去,但年轻姑娘的好奇心又蛮强。她想摸一摸怪老头的怪葫芦里到底卖的么怪药?所以,就放下手里的事,随怪老头走出了门。

谁知,怪老头来到门外,向秋虹问的是:五万人口的青峰乡,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图书室,办了将近三年,为什么藏书还不到一万册?而且,有关农业科技的书又特别少?

真是不提此事犹还可,提起此事伤人心啦!噗!秋虹满肚子的气都鼓起来了……

在那“大批促大干”的年月,由于青峰公社自然而然地跨进了“大寨式公社”的行列,苦战了五年,终于获得了贷款“大丰收”。欠了国家九十五万元的债,后来一些年,对党的三中全会制定的新政策又是阳奉阴违,这里的变化一直不大,哪有钱拨给秋虹买书,上级文化部门拨来一点经费,那位“土皇帝”却要强买消闲书报,因为他和他的“左丞右相”现在感到时间无聊,要用消愁解闷。要不是秋虹豹子心,老虎胆,明争暗抗,恐怕连一本科技书也没有呢!

怪老头听秋虹介绍了这些情况,长长地叹口气:“哦!原来是这样。嘿,不推广科学技术,农业现代化何时能建成呢?欠的债又何时能还清呢?你应该想法多买点书啊!”

秋虹暗自好笑,我要是想得出办法还要你说,脑汁都快绞干了咧!

她心里是这样在想,嘴里说的却是另一句话:“想法,好哇!我这里就想了个好办法,把您攒的钱借个几千万把块给我,等将来我们乡里发了财再还,怎么样呐?”

秋虹这话是想“将”对方一军,图个嘴巴快活。哪知老头听罢,猛一拍大腿:“哈哈,幸亏你提醒。要不,我一时还想不到啦!你在这里等一下。”说罢,掉头走了。

秋虹痴呆呆地在那里站了约摸十分钟,怪老头转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大号的黄信封,鼓鼓囊囊的,一把塞进秋虹的手里。

秋虹莫名其妙地打开信封,——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里面竟是新崭崭、齐整整的一大扎人民币,数一数,百元的票子整整五十张。乖乖龙的冬,五千块呀!秋虹惊诧地抬起头,咦,怪老头的人呢?怎么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了呢?

秋虹痴呆呆地捧着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哟,好疼!分明不是做梦嘛!

嗨,真没想到,天天听广播上讲,看报纸上登“活雷锋”,今天“活雷锋”竟然到了自己的面前。姑娘的心里一激动,不禁暗暗地埋怨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凤凰当山鸡啦!这五千块钱又可以买几百册书呢!对,这回我统统用来买一些读者急需要的农技书。

秋虹高兴地捧着钱往屋内走,可是,眼睛一看到屋内的状况,脸上立刻又挂上了几丝愁云,你看那些读者: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依墙靠着,有的落地坐着,有的伏在膝盖上写,有的趴在墙上抄——桌椅板凳太少了啊!整个图书阅览室内,仅仅在正当中放着一张三抽桌,上面摊满了报纸杂志,旁边摆着二条长板凳,象孙悟空那样的瘦子免强可以坐八个,就连秋虹的借书处,也是床当椅子窗台当桌。按说,这里是山区,弄点木料就象在灶膛里抓把灰——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吧?唉,不怪我说得干鱼掉脑壳啊!您们要是亲眼去看看就晓得了哟!座座山上都是一块块“大寨田”,比五千瓦的电灯泡还亮光,莫说是找一根能做板凳腿的树,就连找一根打狗棍也难呐!

秋虹看了看手中的钱,心想:嗨!要是再来一个“活雷锋”,帮我解决一下桌椅板凳的困难有多好啊!

——您们看,这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星星想月亮吧!世界上的好事总不会都让你秋虹一个碰上了哟?

哎!俗话说得好,人的运气来了,连城墙也挡不住了。秋虹这里正在想桌椅,嘿,桌椅就当真的来了哟,哪里来的?一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二不是它们自己长翅膀飞来的。是人搬来的。哪个搬来的?

那位神秘的怪老头。

怪老头右肩扛着一把折叠式镀铬皮垫沙发,走到借书处,嘻嘻哈哈地喊了一声:“秋虹同志。”

秋虹想得正入神,猛一下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她更不明白怪老头怎么连她的名字也晓得了,还来不及问。思想又被怪老头扛的桌椅吸引过去。她一边帮忙往里搬,一边乐滋滋地问:“嗬,老同志,这是哪里来的呀!”

怪老头放下桌椅,边用袖头揩着额头上的汗珠边说:“哈哈,你这里不是差桌椅用吗?这是我专门给你弄来的。这一套就给你长期使用吧!”

“不!我不要,还是先给读者——”

咦,秋虹话没说完,怎么又不往下说了呢?哈,她猛然发现有十几个小伙子,一人扛着一套桌椅进门来了。不消问得,也知道是给读者弄来的呀!嗬,秋虹今天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这个怪老头只怕是神仙下了凡吧?不然,哪里来这么大的神通呢?真是瞎子掺瞌睡——估不透啦!

忽然,秋虹发现怪老头扛来的桌椅上写得有字,仔细一认,不觉吓了一大跳。这是乡政府小会议室的东西呀!而管理员又恰恰是“土皇帝”的“正宫娘娘”别人背后都喊她“白骨精”。哪个要是得罪了她。她不但会骂得你祖宗八代要从坟里爬出来搬家;而且,在御枕上奏你一本,叫你不死也要到阎王那里去打几个转,怪老头怎么从她那里把桌椅弄得来的呢?

一问,才晓得是经过“正宫娘娘”同意了的。

可是,乡政府小会议室是领导商量“军机大事”的要地呀!桌椅搬来了,他们以后开会用什么呢?

再一问,怪老头回答得还蛮有意思:“哈哈,开会开多了,人容易发胖,得‘浮肿病’。让他们少开点会,开短会,多出外活动活动,可以延年益寿,这也是对领导的关心和爱护嘛!”

秋虹想:这个怪老头真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掸)子啊!咦,这人该不是上边派下来乔装私访的干部吧?不,一点也不象,上边下来的干部哪会象他这样黑不溜秋,垮里垮气的呢?——哦,莫非他是新来的乡党委书记吧?不,也不对!听说新书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是个胡子拉渣的老头啊!哎,对了!他一定和我们的“土皇帝”有什么特殊关系。如今,人们不是常说,盖着大圆巴巴的介绍信,抵不上两指宽的一纸便条吗?看来,这一位不是“皇亲”,恐怕也是“国戚”哩!不过,他又拿钱又买书,又搬来桌椅,到底为的是什么呢?哎呀,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想必是我平时嘴巴太直了,上的“本章”特别多,“土皇帝”害怕我在新来的书记面前戳他的豁子,就故意派个“特务”打进我的心脏,假装捐钱送桌椅,然后,给我扣扣上个“拐骗钱财”、“盗窃公物”的罪名,将我打入大牢。让我有口难辩哩!

秋虹想到这里。好像突然醒悟了。顿时,觉得脊骨梁上凉丝丝的,浑身惊出了冷汗,哼!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来吧,我们就裁缝打架——试一烙铁看。看看是我这鱼死?还是你的网破!眼下,我不但不露声色,而且还要给你来个火上浇油,看你到底能烧起几尺高的烈焰来!你在这里请我喝胡涂汤啦?我就请你到那里去吃辣椒面。让你尝点苦头,也就晓得秋虹姑娘是铜头铁脑壳了呐!

主意一定,秋虹眼睛几眨几眨,几句又动情又辣人的话便冒出了口:“嗬,老同志,太感谢您啦!您你驾这样关心和支持我的工作,下次选举,我一定选您当我们乡的第一把手。”

怪老头闻言,手摸胡子放声大笑:“哈哈哈!我才帮了你这么一点小忙。你就许我这么大一顶乌纱帽,看来收买人心还蛮要啊!”

“那当然咧!俗话说: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倒巧鸳鸯嘛!只要您好事做到头,帮人帮到底。将来要是没得大多数人投您的票,我就把头砍下来给您当足球踢着好玩。”

“喔呀!打这样狠的赌呀?好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哟!”

“不!五马难追!”

“五马难追?!”

“嗯,加一匹马跑得快些史!”

“噢!哈哈……”怪老头正要捧腹大笑,一抬头,猛然看见墙上写的八个大字:“阅览室内,严禁喧哗”他立刻止住笑,伸出舌头做个鬼脸,紧接着,翘起嘴唇冲秋虹一挑。轻轻地吐了几个字:“走,外面谈。”

他们第二次来到门外,不等怪老头问。秋虹便把要解决的问题摆了出来:现在,虽说图书室有了桌椅,可是,这房子实在太小了哟。希望自学成材的人愈来愈多,屋里坐不下,只能在外面坐,大晴天当“抗日战士”,大雨天当“抗暴英雄”。长此下去,耍把戏的玩猫——不是猴啊!希望怪老头想法把图书馆换大一点。秋虹还指着背后半里远一栋三间红砖瓦房说“要是能把那幢房子弄到手,问题就解决了。”

那是一幢什么房子呢?

青峰乡首长招待所。

秋虹上了十几道“本章”,“皇上”连眼睛角都没扫一扫。为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这个招待所不但有全套最新式的家具,而且还有空调设备。门一关,连屙屎都不出来。造价不算蛮高,因为仅仅只占国家贷款九十五万元零头的五分之一——十万块钱。“土皇帝”从几时就把眼睛瞪得象太阳灯一样大,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这一切化为己有。早先,他只能忍痛让上面下来的“首长”到那里享清福;“四人帮”垮了台,他又忙于检举、揭发、控诉、顾不上;三中全会以后,“紧箍咒”一个连一个地来,摁得他想动又不敢动。所以,这个房子一直空着。

没想到,人倒霉,鬼推磨,房子还没到手,最近,县里突然通知他“让贤”退居二线。因为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新提拔的年青县委副书记郑茂毛遂自荐,主动申请到青峰乡当党委书记。

眼见得美梦变成了一枕黄粱,“土皇帝”并不甘心就此罢干休。

他决定忍痛把这套房子安排给新来的年青书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百分之百的马克思主义者,只要这位年青的新书记一落圈套,哼哼!无风也会掀起三尺浪来。恐怕不待开航,就要翻船哩!当然呐!后面这一番话是藏在人家心灵深处的,要他的命也不会说给人听。不过,人所共知的却有一点:这栋房子是给新来的年青书记留的。

嘿!秋虹万没料到,眼前这个怪老头竟然怪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好像地球大的困难到了他面前也只有芝麻一样小,秋虹的话音一落,他马上就嘻嘻哈哈地满口应承了。而且,叫秋虹立刻将图书室搬到“首长招待所”去。还叫她不要怕,天塌下来自有长子顶着。

秋虹想:哼,你有你的千般计,我有我的老主意。是神仙?是魔鬼?不弄明你的身份,我就决不轻举妄动。秋虹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要我搬家还有一个条件,除非是征得了新党委书记郑茂同志的同意。”

谁知,怪老头忽然郑重其事地对秋虹说道:“好吧?秋虹同志,我完全同意你搬进‘首长招待所’趁早行动吧!”

秋虹不觉大吃一惊,脱口问道:“这么说,您就是郑茂同志?!”

“哈哈!见我这一脸大胡子,不敢相信是不是?只怪我这些时参加防洪太忙了!回县后又急于赶来上任,未来得及整容。嘿,等我到乡里报了到,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把胡子一刮,包你就不会再怀疑啦!怎么样啊!还没经过你投票选举,我这个一把手就当上了,你该不会不服从我的命令吧?”

郑茂一番话说完,秋虹再也不能不相信了,难怪他连“正宫娘娘”也有办法制伏哩!原来他就是新来的党委书记呀!顿时,乐得秋虹象三岁小伢子一样跳起来,“哈哈,这一回我真是遇到了活神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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