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知识分子之所以在今天好像越来越只能跟自己玩,是因为大家在存在方式上,已经远离人文知识了—人们在存在上,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们。
“来点正能量吧!”—这是现在的主流呼声。世界真的变了。
前段时间,我参加过一个人文知识分子的论坛。会上,大家用各种术语演讲、交流,所谈的话题都比较高大上,但却让人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坐在那里,听着各种抽象晦涩的术语,我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种论坛有什么意义?就是一个小圈子的人在自娱自乐吗?它跟大众,跟这个社会有什么关系?它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呢?
像我这类资深“70后”,在精神成长的过程中,接触人文学科的知识,它的思维模式,然后把自己搞得好像挺有思想,挺有情怀,一度还变成一种存在方式,所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现在,感受却很不一样了。
我发现了荒谬感的
从人文知识的功能来说,它并不只是用来在小圈子里相互认同,相互欣赏(或相互看不起),而是要给人们价值关怀,提升整个社会的精神层次。换句话说,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是从动物状态向神的状态走去的存在(当然永远走不到),人文知识就是让人尽量去趋近神性。但是,在今天的人们,据我的观察和下面要进行的分析,并不是向神的状态走去,而是向“人肉机器”的状态走去。大家真的还需要人文知识分子吗?
“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我想到了2015年纽约书展上中国作家所遭受的冷遇。毕飞宇、苏童和阿乙等国内知名作家的英文图书赠书台几乎没有读者前来领一本免费的图书。苏童感叹,“哪里是门可罗雀,一只雀都没有!”
我想,如果是在国内,肯定会有人来领书的。根据经验,有些人因为超市降价都要连夜排队,汽车翻了橙子散落一地都要疯狂去抢,有免费的书拿当然也会一拥而上。但是,恐怕也是抱着免费的东西不拿白不拿的心态,把书当成一种便宜物。可是,有几个人拿回去会认真看呢?谁会真的拿人文的东西当回事呢?
套用一句话:在今天,人文知识分子真的遭遇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这个变局就是:人们的存在方式,不再是以前那种可以和人文知识契合的状态了。
这首先是一个世界性的现象。我记得前两年,美国媒体曾经有一个报道,说在全球的高等教育中,人文学科的研究资金日益减少。比如,2009年以来,美国人文学科的研究资金一直稳定下降,在2011年降至不到理工科研究与发展研究资金的0.5%。这是一个全球的趋势。
那么人呢?哈佛大学2013年曾经发布过一个《描绘未来》的报告。报告说,在1966至2010年间,美国人文学科学生的比例降低了一半。
好像在中国,人文学科的资金和人数还没有发生过如此明显的变化。可是其他的变化也非常明显。比如在近年来的网络争论中,人文学科出身的人一直被理工科出身的人称之为“文傻”,这跟20世纪80、90年代人文知识分子的鼎盛之态真的是两个概念。人文学科出身的学生,现在也是最难找工作的一群人。
那么人文知识分子呢?我看到了一条一直向下倾斜的线条,他们的地位,他们在这个社会的影响力,从1980年代到现在,呈现不断下降的趋势,而在这两年,下降得特别明显,几乎是突然之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在1980年代,他们可是偶像啊,走到哪里都会刮起一股旋风。
考察一下的话,人文知识分子在公共领域的位置已经被这几类人代替了:经济学家、各类成功人士、各类心灵鸡汤大师。一句话,大众需要的偶像现在只剩下三类人:一类“似乎”可以指导他们发财,一类可以让他们沾上社会价值排序比较高的属性,一类可以让他们得到心理的抚慰,麻醉一下,舒服一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