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电影《风中奇缘》中，来到美洲大陆的英国拓荒者与美丽的印第安公主相遇相爱，公主有这样一段唱词—
“来吧，奔跑在隐蔽的松林小径；来吧，品尝那大地上甘醇甜美的浆果；来吧，尽情舞蹈在这美丽的富饶。不再去想是否值得，狂暴的风雨和丰沛的河流是我的兄弟，自由的苍鹰和调皮的水獭是我的朋友。我们彼此相连，紧紧相依。自然的轨迹，生生不息。”
我们对印第安原住民的想象，也与此相差不远—自然，粗犷，率真，并伴随着酋长、部落、节庆、原始信仰等关键词。当我们知道印第安人跟所有人一样，穿着西装，吃着西式快餐，一起上教堂，一起看选秀节目，用社交网络……这感觉是不是有点违和？就像，向往神秘东方已久的老外来到中国，竟发现中国人没有身穿唐装，没几个人会功夫，喝咖啡的人跟喝茶的人一样多。
原来世界各国传统的困境，莫不如此。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个现代洪荒，将一切古旧传统掩埋，过去印第安人栖身的日出之处日落之归森林之海，如今只剩下千家万户高楼大厦。前人以血肉抵抗白种人的奴役，鲜血像时钟般记录下那段岁月的腥气凛冽，却在时间末端的这头，无奈地洞见今人的异象—都己身化作他身矣。
生活在俄克拉荷马州的美国本土印第安人，在那个大熔炉中，已经渐渐地失落了他们的传统—食用美式食物，上美国学校，上当地教堂。有的甚至已经失语—自己部落的语言是怎样的？像个失忆者一般，都找不到来路了。
但古旧传统既然被夷为平地，便总会有有心之人，挥手燃起一把火，将整个地平线焚焚燃起，用火光照亮点点传统的挣扎。我们身边穿汉服，玩沉香，习修禅，赏古玩者如是，远在美利坚土地上的年轻印第安人，在镜中打量自己身着传统服装时，也如是。在祖辈父辈鼓励下，年轻一代开始有意识地接过文化火炬，重新投身到传统舞蹈和传统仪式中。大自然又再次见证了他们的足迹—这片土地，原本就是他们的家园。印第安人的祖先相信，万物皆有灵，不信，你听，风吹树叶过处，如同乐声，卷成浪，拂过这些年轻人。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衣服，在万物的见证下，承接过祖先穿戴过的厚重色彩。羽毛，辫子，走兽纹，飞鸟纹，鱼类纹，是他们与自然曾经亲密接触的例证。躁动起一身的鸟声鱼声虫声，嘻嘻哈哈，呼呼啦啦，与美国本土的音乐相互呼应，原来文化并不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有你无我。
青春期的印第安小女孩，穿上色彩斑驳的传统服饰，梳好辫子，看看镜中自己古铜色的脸庞，红扑扑的朝气，属于自己，属于这个民族，属于这个国家。
是的，我是美国人。
是的，我是印第安人。
图|Mashid Mohadjerin 文|陈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