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成:我们国家的财政预算体制是一体化的,不是像美国那样的联邦制,预算中支出大于收入这一块可以通过转移支付来解决。北京市的财政体制要首先改变,没有必要让乡镇政府自收自支,也没有必要让各区县自收自支。公共服务要均等化,北京市民不一定要享有比别的地方更特殊的福利待遇。
全国的财政体制也要改。现有的这个体制下,各个地方政府有发展的积极性,拼命去发展工业,搞土地财政,但另一方面,不顾生态环境,拼命要政策,导致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为了克服弊端,对没有条件自己养活自己的地方,就要考虑财政转移支付,有些地方适合搞发展,那就加快发展。财政体制确实应该从全国范围来改革,不是仅改革北京的体制。
《南风窗》:美国的华盛顿和澳大利亚的堪培拉是首都城市的一种类型,聚焦首都功能,北京能从他们的经验里借鉴什么吗?
肖金成:华盛顿、堪培拉就是首都,就是政治中心和国际交往中心,别的不搞,搞一些博物馆,搞搞旅游就行了,一开始功能定位就很明确,没有发展经济的目标。对北京的借鉴作用就是去功能化,但北京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口,聚集了这么多的产业,聚集了这么多的功能,要去功能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为居民服务的功能要保留,比如餐饮、医疗、旅游、商贸还是要发展的。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惯性,所以只能是逐步疏解。
人多不是大城市病
《南风窗》:国家层面已经确定要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过程中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需要注意什么?
肖金成: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北京是一个城市,有很多的人口,城市是要满足这些人的需求,要有卖菜的,要有商店,要有交通。你能把地铁、公交车都撤出去吗?它不是首都功能,却是城市功能。向外疏解还应该是个市场化的过程,要通过政策引导,鼓励向外转移。我的观点首先是不做加法,同时在产业方面逐步做减法。
《南风窗》:在不做加法这个点上,北京市做得到吗?
肖金成:这是可以做到的。第一可以通过规划控制,第二可以通过政策引导,第三我觉得可以使用带有强制性的措施。比如说外资银行想把总部设在北京,那对不起,不可以。这种控制做加法是可以做得到的。减法,首钢不是搬到曹妃甸去了吗,就是做减法,还有很多工厂,像燕山石化也可以搬走,汽车产业,北京各乡镇的工业,是完全可以搬走的。
《南风窗》:如果一切都能进展顺利的话,你预期对北京的大城市病的治疗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见效?
肖金成:我觉得2020年、2030年是两个时间节点,5年可能初见成效。从另一个方面说,城市功能疏解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也可能没有什么严格的时间节点。我个人还有一个观点,北京的功能疏解、产业转移并不代表人口会减少。
《南风窗》:如果常住人口不减少,所谓的大城市病怎么能缓解呢?
肖金成:把城市病定义为人口多是不对的,人口多不是城市病,汽车多才是城市病。我在楼上居住,在楼下上班,会加剧拥堵吗?我呼吸点空气,能说PM2.5就多了吗,在哪儿不呼吸啊?关键不是人减少多少,而是城市规模不要再扩大,拥堵和排放不要增加。伦敦人口没减少,纽约人口没减少,东京人口没减少,但是那里的环境改善了,交通状况改善了,因为污染性工业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甚至转移到国外了。对治疗大城市病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文∣本刊记者 李北方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