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基础设施配套上,这里无法与中心市区相比。“现在好一点,路灯还是有了,”于晨说,“但是没有什么好的医院,周边连一家二甲医院都没有。”
所以人们依然要到中心市区去分取生存的资源—而他们之所以住到外围去,本意是减轻资源压力。
光头号贩子看了一下张琴手里的血象报告,说:“哟,这不是小问题呀。”
是的,很可能是白血病。张琴是第一次来儿童医院,很懵懂,号贩子说,你得先去建卡,否则挂不上号。然后,他便指点着张琴怎么做。在医护下班的时候,号贩子无疑是最专业的“导医”,而这样的“导医”至少有几十个,每一刻,患儿家属耳朵里都塞满了同一句话:“挂号吗?专家号要吗?”
《南风窗》记者为张琴占着队伍里的位置,她跟着光头号贩子去建卡。10分钟后她和号贩子一起回来了,号贩子打算跟她做一笔生意,以300元的价格卖给他一个专家号。张琴犹豫中有点不好意思,不想把脸对着号贩子。
号贩子拿出手机说,我帮你查查。“你看,这上面写着‘紧张’,‘紧张’就是少于5个,明白吗?你看这前面有多少人哪。”
袁圆说,父亲在一家专科医院做视网膜手术的时候,一个专家号花了1300元。“原价是330元,但医院直接叫你别排了,根本没有了,只能找号贩子。”
光头提供给张琴的“服务承诺”跟袁圆所经历的一样:全程陪着先看病,看完病再给钱,这样就不担心卖给她一个假号。
后来为了让父亲顺利住院,并且不被转到位于遥远的亦庄的院区去,袁圆又花费了上万元。这个环节也可以继续让号贩子代办,价格是8000元至1万元之间。
“这次手术,医疗费用1.5万元左右,非医疗开支比这个还多。其实当初应该把整个流程都交给号贩子,至少他们是明码标价,我自己去送红包,不知道行情,不敢送少了,送完心里还不放心。”袁圆说,“我以前也觉得号贩子挺坑人的,但等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时候,就顾不上什么是非了,完了你心里对他还挺感激。”
一个胸部彩超,要等待两个月才能安排下来,在人们趋之若鹜的大医院是常态。住在德外大街的杜叔,去年做一个腰椎间盘突出手术,被排到半年之后,后来还是女婿找关系,从天津入手托人,绕了一圈回到北京,才在8天内安排住院。
“一等就是半年,你说啥病不耽误啊?”杜叔说。
在紧张的资源面前,人们必须调动一些其他资源来获取某种特定资源。比如金钱,或者关系,更直接有效的则是权力。排队,活在北京的一种常态。资源紧张带来的巨大烦恼,在有插队能力的人们操作下,还在滚雪球般加大,压向后面排着队的人群。
所以这个城市的烦恼叙事,总是由底层去完成,他们不需要组织语言逻辑,只需要把生活掀开给别人看看。
希望
北京的夏日,凌晨4点天就亮了。
5:08,玻璃门后出现了保安的身影,人们一拥而上,原本按照先来后到形成的自然秩序瞬间崩溃。张琴跑得慢了,已经被甩到百名以外,她的情绪更加沮丧。光头号贩子又来解释一遍“‘紧张’就是少于5个”的道理,并给了她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