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甜牙》的读书会上,徐则臣谈到了列夫·托尔斯泰。“托尔斯泰的小说不会给你一个特别绝望的东西。托尔斯泰有一本小册子,谈精神出路,他真的是完全找不到路。但在小说里,还努力地让人们更宽容,给每一个人提供选择的机会。我觉得这点非常重要。很多人把小说写得很极端,那的确是有力量,但我还是喜欢托尔斯泰那样的。”
“安娜·卡列尼娜最后还是死了。”
“安娜的死是她在可供选择的众多情况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这个选择是成立的。这才是一个作家高明的地方。一个作家如果你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让笔下的人物只有一条路走,这是偷懒的行为。作家应该不停地给人物制造岔路,让人物选择自己的那一条。如此这样,这个世界才有可能性。”
运河
从美洲回来之后,徐则臣开始看加莱亚诺的《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和索萨的《丰饶的苦难》。他最近看得多的,还有研究晚清京杭大运河的书。他计划写一部关于这条运河的小说。
他曾经执教的大学所在的城市,是大运河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城市。
“当初你做老师的时候,想过要离开这个职业吗?”我问他。
“做老师的时候,觉得挺烦人的,天天一成不变,人在里面尝不到创作的快乐。现在,我回头看,不是说做一个老师不能获得创造性的快乐,而是自己在当时根本不具备创造性的能力。有能力的话,同样的东西,在3个班,我可以讲得都不一样,而且每讲一次都会有拓展。”徐则臣说,“我现在北大给学生上创意写作课,觉得当老师还是挺好的。”
《耶路撒冷》的最后一句话是: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
这部45万字的小说流淌出的文字,就像京杭大运河那么长。徐则臣写了6年,到最后一章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尾。“我写到一颗豆子掉在了地上,福小她爸对天送说,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这话有点儿意思,我又看了一遍,突然觉得这里可以结尾了。”
小说写完之后,他给朋友看。朋友说,《圣经》里好像有这么一句话来着。他到《圣经》里找,没有找到。
《耶路撒冷》在过去的一年多里,获得了许多奖项,并且进入了茅盾文学奖的前10名,但最终止步于前5名的决选。
消息公布的时候,徐则臣在台湾为繁体版《耶路撒冷》做签售。“写作最终跟奖没关系,写自己的。”徐则臣说。
这两年,徐则臣每天晚上散步的时候,经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怎么活着才有意义?“我会觉得每一天都在勉为其难,这种感觉让你觉得特别的羞愧。”徐则臣说,“生活中总有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耽误了好多时间,但你总得去做。到了一个时候就会考虑,然后告诉自己,过去确信的东西其实并不都值得信任,我需要建立对精神世界的重新认识。”
–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
本刊记者 卫毅 实习记者 孙德俊 发自北京/编辑 郑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