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蓝点上的斯波坎故事(3)

 
黯淡蓝点上的斯波坎故事(3)
2015-09-26 18:30:40 /故事大全

这种荡气回肠,来自于对既定人类道德、历史与人性观念的冲击;而这种冲击,则得益于刘慈欣的视角。它跳脱出了中国、亚洲乃至全世界的既有格局,跳脱出种族、民族、宗教的框架,站在一个超越人为区隔的全人类视角、宇宙视角,在重新审视拷问看似稳固的坚不可摧的道德与人性。王德威在《乌托邦,恶托邦,异托邦:从鲁迅到刘慈欣》中写道:“在各种抵抗的过程里,刘慈欣问出了大的问题。他不再是简单地问中国往何处去、中国崛起没有等等这一类的问题。现在他问的问题是,超越了简单的现世的对中国的关怀之外,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是不是能够对中国的更广义的文明,甚至对宇宙的文明做出我们的回应?”

刘慈欣在各种场合发言时,总是先停下来思考一秒左右,不算快,给人一种沉思者的感觉。开口说话时,语气沉静镇定,但几乎都是独到之见,且逻辑异常清晰,每每让人惊叹。2014年中国科幻星云奖论坛上,刘慈欣和几名科幻作家作为嘉宾,被主持人问道:“你们认为人类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它没有任何限制,自由度太大以至无从答起。时隔一年,其他答案已经淡去,唯有刘慈欣的回答令我印象深刻。

“我认为人类会有两种可能的未来,一种是内向的未来,一种是外向的未来。如果是向内发展,那么很有可能会发展到意识云上传的阶段;如果是向外,人类必将走向太空。”刘慈欣说。

刘慈欣曾经在2010年的《重返伊甸园–科幻创作十年回顾》一文中,自述自己最满意的大多是描述人与大自然关系的科幻作品,《球状闪电》、《三体》第一部、《流浪地球》、《乡村教师》皆是。大自然之无限与永恒,与人类之有限与脆弱,恰好形成极大的反差与张力;而由两者关系形成的视角,也确实是极佳的书写角度:宇宙越是浩瀚,自然力量越是不可抗乃至不可知,人类越是显得渺小脆弱,从而明白谦卑与自知,从而获得一种“康德意义上的崇高”。

西方与东方:想象与冲突

世界科幻大会上,主办方安排了一场刘宇昆的咖啡座谈会。这种小型圆桌会谈,由于开放名额仅有7到10人,是科幻大会里极少数需要提前报名的活动,网上报名,先到先得。但没想到,就算是提前一周报名刘宇昆的咖啡会,也已为时太晚–不仅正式的7个席位已满,连候选席位都已经排到了第9位。

座谈会正式开始时,预计容纳10个名额的圆桌边,硬生生挤下了12个人,还有一名读者坐在圈外。而不知是谁,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了3只千纸鹤。桌边的所有人都懂了,纷纷赞叹地笑起来。2012年,刘宇昆正是凭着《折纸》,摘得当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小说的桂冠。

刘宇昆简要介绍过后,示意大家可以开始提问了。果不其然,一开始的好几个问题,都围绕着《三体》,比如:

“你是怎么接到翻译《三体》这个活儿的?”

“《三体》的翻译过程难吗?”

“你和刘慈欣本人见过面吗?”

……

刘宇昆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保持了他对事物复杂性和内部差异性的尊重态度。他操着流利的英语说:“你们知道吗,我们对中国的很多认识,都是基于西方立场的一种异域想象。比如‘文革’,这也许是最明显的例子了。时间限制,我不能展开,能说的只是,‘文革’并不是西方想象中的那样。就像现在的朝鲜与中国,很多人以为它们都是社会主义国家,肯定很像,但其实他们已经完全不同了。”说到这,他手掌摊平朝下,做了一个左手高、右手低的手势。“我们没人经历过那段历史,而历史的原貌,远比某种叙述或刻板印象,要复杂得多。”

被称为“海外版豆瓣”的Goodreads网站上,对《三体》英文版的评价也有不少与“文革”有关。一些三体迷有疑惑:“‘文革’只是一个背景引入,在全书中占的分量不算多,为什么他们只看到这个呢?”

不只是《三体》遭遇了“被想象”。在一部颇受好评的美国科幻电视剧《萤火虫》中,创作人员设定未来人类的星际帝国由中、美两个国家融合而成,然而所谓的“中国元素”,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道具布景,和剧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的汉语脏话。而在“赛博朋克”类型的科幻作品中,重要的剧情也往往是发生在类似香港九龙城寨的肮脏贫民窟里–《攻壳机动队》、《银翼杀手》、《神经浪游者》,都是典型的例证–而这些昏暗、混乱、嘈杂的景象,就作为一种对于东方、对于中国、对于未来的想象而存在于文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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