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我在凤凰木下等候。过了约摸半小时,穿着浅色破洞仔裤的须一瓜翩然而至。一边戴着软皮手套打着方向盘,一边微笑着告诉我,“裤子本来是买给我女儿的,她不喜欢,我便穿啰。我妈还老说我穿衣服‘不正经’哈。”声音软得能把人化了。
原本希望能在拍摄前多聊会儿,她却开着车来载我去植物园寻石屋,结果在导航“指引”下一路走偏。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个路痴。”这是她一路说得最多的一句。
健忘,爱掉东西,给自己邮箱的ID后边加了个250。好朋友粲然说须一瓜虽然打扮很潮,化妆品也还蛮贵的,但她身上有一些非同于“典型女性气质”的东西,“贱兮兮,大大咧咧。有点反叛,和善意的挑衅。就像她作品里的人物–那些小市井气的市民,生活再难,我还是要活下去–那也是一种地瓜气质吧。”
地瓜姐也有缜密的部分,她的一句口头禅是:“这个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细节……”
有一次,粲然和她一起开会,看到一个参会女孩的口红很特别,须一瓜告诉粲然,“紫色的哦。”
过了几分钟,女孩和老板出去了。等再回来,须一瓜又“指点”粲然,“口红不见了。你说这代表什么?”粲然感觉地瓜姐身上有那种“随时发生大案”的心态。
她俩年纪相差十几岁。读研究生时,粲然发现两人文章经常会在同一本杂志同期发表,又都住在同一个城市,于是相约见面。“她虽然大很多,我们除了写作也没有任何交集,但她会很认真地倾听你的感受,给人很受尊重的感觉。”
某个节假日,她和须一瓜一起去街道慰问孤寡老人。“这种时候很多人就一团祥和就好了啦,她还追问老人们,你们的孩子呢,像这样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哪怕是很微小的新闻,她也不会蜻蜓点水。”
作家连岳说,认识须一瓜20年,她都没怎么变。最吸引他的,是她身上那股豪气,“不装。”
“对那些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她会问,你是怕影响你的官位吧?她手下的记者,在她当副主任时也是有压力的。有热线记者接了线索出去采访,次日却没有稿子来。说是到了那里,车祸现场已经消失。她回拨爆料人电话,立刻就查明记者撒谎。记者开始还是不承认,须一瓜说,这样吧,你把昨晚的的士票给我。她没有点穿记者,记者最终还是发了短信承认自己未到现场。因为的士票一定有时间和距离。”卢小波说。
他和须一瓜曾为了业务观点,在编辑大厅里互拍桌子大吵,吵完又没事。“可是她太锋利,也容易让人受伤。比如她热爱动物,便抵制看马戏,为了她这个爱狗如命的朋友,我如今再也不敢吃狗肉了……”
粲然能理解别人受到的这份压力。“其实这种挑衅只是一个她的邀请,得看对方是不是足够的真诚,旗鼓相当。走进去你会感受到她那种欢欣鼓舞的孩子气,不明就里的人则会觉得,有点惊骇。”
(参考资料:《从〈太阳黑子〉到〈烈日灼心〉》、《别人》,实习记者李玥娴、王笑迪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刊记者 邓郁 实习记者 程晛 蔡阳 发自厦门 编辑 郑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