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能全是讨巧的作品。2014年5月出版的《共和中的帝制》,就是一部研究专著,花费了他“极大的心血”。从“张勋复辟”这个流星般划过民国史天空的事件入手,张鸣试图探讨“如何在制度不健全的条件下,推动社会的进步”这个宏大的命题。他认为,中国从晚清跃然而至美国式的共和,条件远未成熟,从普通老百姓到制度设计者本身,都不尊重这套制度,这才有人废然思返,策划了两次复辟。“但夹生饭就是夹生饭,想要重新变成米,是不可能的。”
在传统的历史书里,张勋是逆潮流而动的守旧派,历史巨轮前螳臂当车的小丑,有着平面到乏味的可恶和可笑。但在张鸣笔下,他是胖是瘦,面对哪般情势,心存哪般志向,都一一曝露,竟让人觉得他做出的选择也不无道理。在充满细节的叙述中,总统、总理、遗老、武夫,带着各自的利害权衡登场,读者从中看清政治的琐碎微妙、犬牙交错,也对历史人物生出“同情的理解”–这亦是张鸣历史观的一种深度。
“我写这个多少有点启蒙的意思,不是说共和之蒙,民主之蒙,关键是启理性之蒙。用理性看问题的一种思维方式,一种逻辑能力。”张鸣说。
面市后,张鸣无法现身宣传,这多多少少影响了销量。《共和中的帝制》只卖掉四五万册,“没有预期地那么好”。
更能代表销量水准的是2013年出版的《重说中国近代史》。这本书是张鸣给研究生讲课的讲稿集结,卖出了十万册以上。“我们的教科书里看不清近代史的走向,完全变成一片雾,学完之后全是偏见、拉仇恨。”他希望借这本书纠正教科书的偏颇,影响大众对历史的态度,让常识重现。
从《武夫当道》到《历史的坏脾气》、《历史的底稿》,从《北洋裂变:军阀与五四》到《辛亥:摇晃的中国》,从《重说中国近代史》再到《共和中的帝制》,张鸣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历史作品,还有一些文化类随笔。
“我是野路子。历史是比较讲究家学和传统的学科。我没上过一天历史课,所以没有史学圈子的那些框框和章法。”张鸣将自成一派的写法定位为“历史杂说”:与正统史学比,胜在文笔鲜活,打得开大众市场;和时下流行的讲史故事论,则对历史的把握更有深度。
张鸣坦言,年轻的学生对他的书并不感冒,他们中已鲜少人对政治和历史感兴趣。最主力的读者是白领和企业家们,这些有社会阅历,经历过风雨的人,会有一些问题想向古人求解,但故纸堆难入,通俗的历史著作也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态度:不平则鸣
张鸣生于1957年,正赶上大鸣大放,故曰:鸣。窦文涛笑评:一出生就是个“右派”。“文革”时,他还在农场中学读书,爱看书,书看多了,容易不安分,又爱说怪话,被同学揭发了“反革命言论”,在档案里记了一笔。
因为档案里的这一笔,张鸣中学毕业时没拿到毕业证,1977年参加高考没通过政审。待到平反后,他才上了大学,之后考研、读博、留校,作了大学里的一个教书匠。
2007年,张鸣因为炮轰人大国际关系学院院长,一战成名。从此,批评大学,臧否时事,张鸣以敢言敢怒的态度为公众所知。意气相投的厦大教授易中天赠他一副对联,上书:“是侠客,也是书生,有话就讲;非言官,亦非仗马,不平则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