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午,等我再次拨通妻子的电话,传来的惟有哭泣。踏入家门时,岳母已然是一个静止的生命了。我拜后起身,不知该如何安慰泣不成声的妻子,也不敢和岳父对视。
早在前年,岳父和几个兄弟就都预先修好了本家的坟,我当时觉得颇有意味,又暗自思量有必要这么早么。而今,这山坡已首先接纳了岳母,她才62岁。她没做好走的准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就走了,未留下任何遗嘱。
弥留那两日,她倒是偶尔会分饰两角地低声自语:“杏花?哎,干什么?没事,没事。”妻问怎么了,她重新陷入昏迷。
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我:妈妈可能去了哪里?我说,“妈妈已回到属于她的那颗星球”,还是以诗中关于蝴蝶之死的说法来安慰–“她终于不再依赖飞舞与芳香”?
1993年,岳母被确诊为尿毒症,家族集资,四处求医,苦苦等待肾源配型,终于成功进行了肾移植,至今22年。每念及此,我便会揆度这“成功”的背后,该有多少幸运与偶然,又隐含了多少日夜消磨、争吵、呼告以及默默领受。记得出殡后,岳父等大家都散去,对一双儿女说,“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没娘的孩子了……”接下去也是无言。
岳母的遗像,选用的是她年轻时的照片,真真仿佛她的名字,美如“杏花”。前些天是去世的百日,我和妻子又来看她。安葬之日,春寒料峭,山坡上颇有几分荒疏黯然,如今郁郁葱葱,很多草木已经高过我们,还在生长。
文 木叶(上海)编辑 翁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