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周末忙着和哥哥修理房子……”美国的高中,每逢春末夏初,国防部各兵种都派员在校内摆摊招兵买马。
“你要爱国也可以考虑当军官嘛。”我说,“大学生要当兵有军官预训和后备军人两种,前者职高薪高,后者是最低等的兵士,待遇差别很大,你为什么不报名军官训练呢?”儿子倒是一点就通。原来全校有好几位报名军官预训,只有他一人签下后备军人,因为军方对他锲而不舍,采取紧迫盯人,让他无以招架。“你赶快打电话给国防部,”我当机立断,“说你改变主意了,愿意赔偿任何损失!不要怕,妈妈付一切费用!”儿子果然抓起耳机拨号码,接通后嗫嚅地说出变更之意。不料听了对方的回答,他吓得放下电话,甘愿俯首称臣。原来国防部的人恐吓他:“你要改变主意的话,就意味着对抗美国政府!我们政府会严肃对待的!”
1989年,布什正式向伊拉克宣战。陈赓需要随军前往伊拉克了。
“儿子跟我说,他要被派到中东了,他给我一面旗子,说这是部队给的,万一牺牲了,家里人可以挂起这面国旗。”陈若曦回忆起这幕场景时,还能看出当年的伤心。“我跟自己说,一定不能哭,一定不能哭。”陈若曦收下旗子,还挤出笑容安慰陈赓,“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美国开往伊拉克的军舰在海上走了很长时间,还没到伊拉克,战争就结束了。
陈赓和他的战友们中途便折返美国,但由此耽误了学业。“老二回来后,满口粗话。想奋起直追,选了5门课,结果当掉3门。下学期差不多,让他十分受挫。”陈赓决定辍学。他找到了旧金山医院的工作,至今仍在那里。“老二没能读完大学,这是我的遗憾。”
一九九五闰八月
朋友们为陈若曦搬入新住宅而聚餐。我也被邀请参加。坐在我旁边的是台湾文学评论家郭枫。我们谈到台湾的政局。他认为“台独”是不可能的,两岸打仗也是不可能的。我提到20年前的一本书《一九九五闰八月》。那本书说在1995年,对岸的飞弹会打到台湾。
“那都是为了卖书炒作的。”郭枫说。但在1995年到来前,许多人惶惶不安,许多人从台湾移民到异国他乡。陈若曦认为自己作为台湾人,应该回到台湾。段世尧不愿回去。陈若曦说,我当年陪你到大陆住了7年,你至少也要陪我回台湾住7年。
段世尧尝试过住在台湾,只是无法适应台湾过于激烈的政治气氛,两次都变更了机票,提前回到美国。
当时李登辉连任台湾地区领导人,提出“一边一国”,这让段世尧难以接受。台湾开始大小选举不断。段世尧经历了太多政治风云,晚年只想图个清静。
身上具有浓厚知识分子气息的陈若曦觉得自己要留在家乡台湾,为此和段世尧拉锯了七八年。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分手。
1997年夏天,陈若曦返美办理离婚。陈若曦请已是律师的段炼办理父母的离婚。全部财产主要是美国的3栋房子和段世尧累积10年的退休金。“我提出3栋房子都归他,我取他的退休金。”
两人在离婚书上签了字。陈若曦还付了儿子一笔律师费用。
陈若曦前段时间在台北又付了一笔律师费,是修改遗嘱,她的遗产将在去世后捐给两个NGO组织。我看了那份遗嘱。还看到上边一张联系树葬的名片。“我原本想捐大体的,但后来做了许多手术,身上很多器官没了,大体也不捐了,不然影响学生。”陈若曦说,“树葬挺好的,环保。”
和段世尧离婚后,陈若曦回到台湾。她的一位大学同学马上对她展开追求,向她求婚。陈若曦为此犹豫,因为他主张“台独”,而她是“统派”。“他说,大家都是爱台湾,可以求同存异。”陈若曦还是答应了这桩婚姻。
可是,2000年,台湾发生政党轮替,民进党执政。在陈若曦家里,关于政治的争论越吵越烈。陈若曦为此再次离婚。朋友对她说,为了政治而离婚,你大概创下台湾纪录了。
重返桃花源
陈若曦来到埔里,住在她的好朋友孙正春和陈梅香家里。刚到的那晚,大家一起去埔里社原住民黄炌山家里。他的家在当地被为黄家大厝,有上百年历史了。他的先祖望麒麟是台湾历史上有名的原住民。晚上,我们吃了特制的紫苏汁、埔里的特产茭白笋、澎湖的黑糖糕。这是一桌地道的台湾菜。晚饭后,支起日式铁锅煮水,泡阿里山红茶。这满桌的饮食,简直是台湾历史的浓缩。
饭后,黄炌山放了他录制的视频,他在视频里唱的是一首哈萨克民歌。然后又分别用意大利语和日语唱了两首歌,惊人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