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自己都是自己审美坐标系的原点,但是我无限膨胀,最终成了我审美坐标系的全部。当我照镜子的时候,反而会觉得自己很美;有时我甚至会托腮望着自己在窗中的影子,脑海中直接响起opeth或者slipknot的音乐,只觉得,卧槽啊,我怎么这么炫酷啊。
在餐馆上女厕时我被阿姨拦下,并被同龄中学生误认为阿姨;过生日时同学送了我一个礼盒,拆开发现是飘柔洗发水;高二运动会策划方阵主题时,物理老师询问我愿不愿意穿灰西装打花领带扮成爱因斯坦站在方阵正上方,借此凸显理科实验班“超时空方阵”的特色。早早读起了vogue的少女们总能被我随口甩出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这让我感到自己比她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待我拉直了头发、穿起了裙子后,一个男生对我说:“我感觉你的身材和五官还是不错的,只是——男人对着你大概硬不起来。”身材和五官与我差不多的女生,会被挑去做能穿漂亮裙子的迎宾小姐;而大家总是好奇地问我:“原来你平时也会穿裙子吗?”可出于女性本能,我还是会在内心深处隐隐地希望听到一句“其实你没有你以为的那样丑”。
所以我并非没有在穿衣打扮上做过努力,那要追溯到遥远的高三成人礼。
我在电影里看过那么多毕业舞会,当然也不想把它搞砸,何况老师亦号召大家都去买小礼服,反复强调这是每个人生命中的大日子。我爸一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就带我去了vero moda——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去vero moda,尽管vero moda早就遍地开花了。我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件宝蓝色的蛋糕裙,正价耗资一千多元人民币,从试衣服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径直将成人礼想象成了美少女战士的巨型变身仪式,像小学一年级期待春游一样期待成人礼的日期。
成人礼当天早上,我把裙子装在vero moda的袋子里带去学校。一众小女生通通围过来看:“啊,柴柴你买的是什么裙子?”我就很不好意思地说——仿佛做贼当场被抓——“是vero moda。”她们就爆发出一阵惊呼:“啊,柴柴好性感,好漂亮啊!”几句话登时说得我脊背发凉,因为这类异次元的标签比“柴老师真碾”要碾上太多了。翻江倒海般的忐忑蔓延了我的全身、麻木了我的大脑,间接导致我当天上午考砸了理综——但whatever,人生的轨迹上理综最先烟消云散,那条裙子至今还挂在我的衣橱里。
考完理综,我们从学校集体出发步行去学校租下的剧院参加成人礼。当时还是三月春寒,我本打算在校服裤子上套上小礼服以防感冒,只是因老师诧异的眼神才打消了这个想法。成人礼基本上由冗长、无聊、乏味的致辞构成,而我作为一个十八年来一直在躲避镜头的碾逼,满心盼望的却只有拍照环节。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得瑟瑟发抖,终于等到了广大代表纷纷下台。然后我挺着胸、昂着头、提着斥千元巨资购置的小裙子,自认高雅且气度高傲地站起身来,自觉正在参加奥斯卡典礼。
我挨个和几个班里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拍了合影。身为一个年级闻名的逗逼,一时间想和我合影的人有如过江之鲫,我平生从来没有维持过这么长时间的笑容——结果照片洗出来时,我还是傻眼了。不仅是我的头发依旧乱蓬蓬的。关键是。由于小礼服的肩带不够粗。所以灰色的运动式胸罩露出来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