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博彦·斯拉特和妈妈、几个朋友一起来到莱斯沃斯岛(希腊岛屿,位于爱琴海东北部)度假。他在那里冲浪、潜水,然而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水下没有鱼,只有塑料垃圾。假期结束后,他上的一门课布置了一个任务:他需要花80小时的时间来研究一个打动他的主题,完成一个方案设计。他选择了塑料垃圾,并深化了自己的海洋学知识。在大学和环保组织那里获取到的信息令他不快。“不管我去哪里,每个人都说‘不可能让海洋恢复清洁了’,但我觉得这样下结论很愚蠢。没有什么比听到‘我们无能为力’这样的话更让人沮丧了,我们必须激发人们改善现状的积极性。”
很快,80个小时变为800小时,斯拉特阅读相关书籍,登上船只,用网兜做实验:究竟如何才能将塑料从海洋中“捕捞”上来呢?他思考着,驶出附有网兜的小船,同时清楚地知道,这种想法肯定会招致他人批评,因为网兜易破,还可能将鱼一并打捞上来。斯拉特想到一种游动的鲸须,它能将海洋表面的垃圾卷入其中,并任鱼儿从其下自由游过。虽然这在技术上很难实行,而且太过昂贵——斯拉特的工作中存在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他的老师们喜欢他充满希望的想法。这一方案被写入当地报纸。
在博彦·斯拉特的家乡代尔夫特举办的TEDx大会的一个制作人读到这则报道后,给他写了一封邮件。(TED大会召集众多科学、设计、文学、音乐等领域的杰出人物,分享他们关于技术、社会等方面的思考和探索。TEDx是TED的衍生项目,在世界不同角落召开,是本土化、自组织的会议。)这样,2012年10月5日,一个穿着宽大衬衣的少年出现在了代尔夫特的大礼堂中,自称为“一个孩子”的他声音颤抖着说:“人类历史上有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如今我们正处于塑料时代。”
几千人坐在他面前,他看着他们,知道自己不只是和他们说话,他的观众还包括因特网上的无数网民。10分钟的演讲时间中,他讲述着海洋承受的苦难和科学家们的放弃。他如同前苹果CEO史蒂夫·乔布斯那样在舞台中间走动,只是一眼看去仍是个毛头小子,声音仍在颤抖。大厅里非常安静。
斯拉特说:“79000年,科学界认为海洋中的塑料分解需要79000年,但是我说,5年就可以了。也就是说,要少……”他在黑板上做运算:79000-5=78995。“78995年。”大厅里的观众都笑了。这个少年抓住了他们的心,他用颤抖的声音讲述着如此疯狂的想法,却让人觉得可以信服。他用PPT在黑板上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展示出科学界现状的一个侧面:科学家们专注于预防措施的做法虽然无可指摘,但是完全不再寻求其他可能性的态度,也会使得很多环保梦想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问道,为何在大海上航行的垃圾搜集船一定造价昂贵呢?大洋中形成的“塑料漩涡”紧跟着洋流运动,如果在其途中放置一个障碍物,垃圾就会自行聚集。他的建议是:建造一个有着两只长达50公里的“触手”的装置,呈现V字形漂浮在海面上,并固定在数千米深的海底。“触手”上固定着帘布,可以捕捉海面塑料垃圾,并将之引入装置中间的一个大箱子中,而鱼可以从其下自由游过。理论上说整个装置可以靠太阳能驱动。海洋垃圾运输船每年来到海上8次,清空箱子里的垃圾。
演讲结束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的想法传遍了大学和城市。但也仅止于此。博彦·斯拉特对坐在家里电脑边的人们寄予厚望,然而他们并不关注他的演讲。他仅仅收获了几百点击率,这让他很沮丧。他告诉自己:“我做得还不够。”开始航空和宇宙航行学的大学学业后,他渐渐没有那么多时间关注海洋。于是,他停学了半年(到2013年年中)筹集资金,寻找一同证明其方案可行性的盟友。他和科学家们交谈,结果徒劳无益;他给300家公司写信,只有一家回复了他,当然不起作用;他看了看TEDx演讲的点击率,没有什么变化。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喜欢他的想法,他的努力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最终化为40岁时回忆往昔的怀旧论调:“看看,我也曾年轻而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