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麦迪奥下山,又驱车前往旁边的大阿拉木图山。积雪已经很深,车在山间崎岖的路上艰难行驶。有些地方的雪,因为碾压,成了冰,很容易打滑,不少车决定就地返回。但大阿拉木图湖对我们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们决定继续走。一片片白桦林从窗外掠过,太阳在雪山投射出扑朔变换的光影,车轮碾压着结冰的路的声音,细微而又寂静。终于看到了冰天雪地的阿克套山中那汪秘境般的湖水,它已半结了冰,像一枚水晶镜子,镶嵌在白雪皑皑的山谷中。而再往上走,那条山路一直通向吉尔吉斯斯坦的边境线。
与阿拉套山自然野性的吸引力不同的是,阿拉木图的城市,透露出强烈的规整而秩序的感觉:一条条东西、南北走向的笔直街道,整齐划一的街区,经纬线似的街道切割成的一个个街区,很像摆在笼屉里的豆腐块,几乎一样的建筑格式。如果不是因为那如诗如画的满城绿树掩映和它娇小的规模,倒真会觉得来到了苏联的某座工业城市,有种无趣的单调。阿拉木图的现代城市规划是近代的事情了。弗拉迪米尔英文不好,他带我们去火车站买票时,指着潘菲洛夫大街旁的那些居民楼,用手比划出破土而出的动作,“俄罗斯人”,他说。这座城市,正是依据俄罗斯城市的平面图模仿建造的。当时的七河省城建部门行政长官任科夫于1872年上书总督:“今呈上有关74座城市市政建设的材料,其中我首先择选了那些街区齐整的城市。一般来说,城市街区以宽六十俄丈,长一百俄丈的长方形为宜。”这样的街区,一般都是四周为民宅,围成一个院子,设东西南北门,院内种植观赏树和果树,有一些儿童游艺设施,有一个垃圾站,还有一个天然气供应站。院外,离楼房两米开外也种有一排排的观赏树和果树,与街边的护路树相距四五米,这便构成了遍及市内的街旁林荫道。而有些街区,则是苏联式预制板筒子楼,住宅楼的门洞开向街道,像一个个火柴盒,恍然到了东北工业城。幸而,比起莫斯科来,阿拉木图只能算是城镇,正是那种城市与乡村感的结合,让阿拉木图脱离了那种工业时代的乏味。除了街心公园各种革命与英雄时代的纪念性建筑,阿拉木图没有太多气势雄浑的现代建筑,倒是满城绿树,绿化率达到了70%以上,是一座高度绿化的花园城市。阿拉木图绿化城市的最基本树种有50种左右,其中有杨树、橡树、松柏、垂柳、白桦、枫树,还有叶榆、椴树、天山云杉、栗树……即使初冬行走于此,也能感受到它的古朴与宁静,没有太多大城市的喧嚣。
阿拉木图城市的街道,有许多故事。有一条横贯东西的“丝绸之路”大街,苏联解体前叫高尔基大街,位于城中心的一段,即从阿卜赉大街至富尔曼诺夫大街街口的一段。一位20年前在哈萨克生活多年的中国外交官曾记录道:“因为一旁是许多中央百货商场,顾客和游客来往如织,于是被辟成步行街,禁止机动车通行。在与潘菲洛夫大街的交汇口,可以看见有好几摊街头乐师在卖艺。过往行人只需往他们的纸盒里扔几文钱,便可以欣赏到自己心爱的曲子。在这条街上一定得慢慢地走,不慌不忙地看,否则眼前的风景便会像万花筒中的景致稍纵即逝。尤其是街道两旁的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货亭和货摊,有的卖一些钉子之类的小商品,有的出售汽车驾驶执照,有的在卖黏糊糊的水果糖,有的干脆挂着一本‘本店出售美元’的牌子。在这里,你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有的摊主会不遗余力地兜售一种贴上‘Made in USA’商标的货,实际上却是香港与马来西亚的赝品。我在一个摊子上看见一双商标标明为土耳其生产的名牌皮鞋,可一看鞋掌,明显看出是巴基斯坦所产。这条步行街早已成为色彩纷呈、人声嘈杂的东方市场,使得周围的住户叫苦不迭,因为他们住家的门洞随之也变成了公厕,地下室成了无家可归者的栖身之所。步行街在富尔曼诺夫街口终止。”今天,走在这些街道上,临街缤纷的餐厅与霓虹灯,与一些世界大都会相比,只是小城的热闹;而那条潘菲洛夫尽头的步行街,则有点天津劝业场扑面而来之感。
自1867年建市以来,阿拉木图的街道大都因时局的变化而更换过不止一次的名称。有人曾专门考证过:友谊大街,1919年前称为科尔帕科夫斯基大街,1996年前叫作列宁大街。现在的马三旗大街原名东干大街,19世纪从中国迁居哈萨克斯坦的东干人,即中国陕西、甘肃一带的回民,曾于1881年在这一地带建立东干人聚集的村镇,故得此名。谢伊富林大街,1927年前称为萨尔托夫大街,1962年前叫乌兹别克大街,这条街道始建于9世纪末,当时这一带聚居着一些来自塔什干的商贾,故得此旧名。哈萨克斯坦是草原文明的国家,游牧生活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始终没有留下太多文字记录与建筑,直至俄国人的到来。1854年,一队由俄罗斯鄂木斯克出发的西伯利亚哥萨克军队,在天山山脚地区建立了一个城堡;1867年,阿拉木图成为土耳其斯坦总督辖区的行政中心。1911年,阿拉木图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唯一在大地震中留下的建筑物只是一座东正教教堂。这些街道的名称,倒是阿拉木图作为丝绸之路要道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