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尼创作出抄本之后,最开始想要出版并不是那么顺利。1977年,他已经画了抄本里的一些画,开始去找出版商,希望与人分享他的幻想,但都没有什么机会,所有人都觉得出版一本别人读不懂的书是过于疯狂的一件事情。某一天他在书店里看到弗朗哥·马里亚·里奇出版的一本德国动物学家写的书,有趣且有着很好的装帧设计。“我想这可能会是一个疯狂的出版商。”“疯狂”是塞拉菲尼寻找能够理解他创作的人的密码,他说,“我只看过里奇在报纸上的照片,决定从罗马到米兰他们公司门口等着,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去等。”塞拉菲尼运气不错,他顺利见到了里奇,并且“疯狂”的里奇果然同意出版他的作品。从1977到1981年,创作抄本,并且将画作制成彩色版,花掉了5年的时间。
塞拉菲尼记得第一个对抄本表现出兴趣的名人是罗兰·巴特。因为里奇与罗兰·巴特和卡尔维诺都有联系,他们都曾看到他的创作。然而罗兰·巴特在抄本出版之前就去世了。而至今卡尔维诺给抄本所写的评论文章仍然是所有评论文章中最有名气的,也是塞拉菲尼自己认为最好的。“塞拉菲尼的语言被赋予了一种权力,它将要唤醒的是一个其内在语法完全颠覆的世界,因此,它必须将这种更为深刻动人的语言和思想的内在逻辑,隐藏在其表面的神秘难解之下。众多纠缠交错的线条,将这个世界的图像连接在了一起,其视觉上的混乱造就了一群怪物,那就是塞拉菲尼畸形的世界。但这种畸形本身蕴含着某种逻辑……”卡尔维诺写道,“就像奥维德(罗马诗人)和他的《变形记》一样,塞拉菲尼相信,在所有存在的事物之间,都存在着一种相互渗透的关联性。”
卡尔维诺揭示了塞拉菲尼的创作里最本质的东西:“颠覆”和“关联”,尽管塞拉菲尼自己未必会在这明确的思想中去创作,诚如他所言,一开始都是无意识的,甚至他也不一定愿意将这部天马行空的作品赋予其目的或者意义。但是他说抄本“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无知”,却在某种意义上与卡尔维诺所说的“颠覆”不谋而合。而“关联”可以说是他根深蒂固的理解世界的方式,创作一切的方式。塞拉菲尼对“鹿”这种动物格外喜爱,他觉得它们的角像树一样可以不断生长,代表了一种想象力和改变,“是动物性和植物性之间的一些神秘的关联”。他的全名是鹿易吉·塞拉菲尼,中文中本来可以按照更普遍的惯例译成“路易吉”,但是与“鹿”的谐音,在他看来简直是妙不可言的缘分。
与“鹿”连通动物和植物类似,塞拉菲尼喜欢把艺术家比作“未来的宇航员”:“他们在两个世界之间来回穿梭,是为了用自己想象的‘成果’来丰富现实的世界。”另一个他格外喜欢的隐喻是“秋千”,他喜欢用它来形容自己的思维哲学。他曾经被邀请参加一个瑞士的国际研讨会,在会上他做了颇有行为艺术的创作:他把一个秋千放在瑞士和意大利的边界线上,秋千是摆动的,一会儿可以到意大利,一会儿又到了瑞士。“思维的状态是没有边界的,是在不断地变化,生活状态也是如此。”在塞拉菲尼创造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化着,一切又都关联着。任何一个发现似乎都让他发自内心地欣喜。来到“神秘的东方”中国,他很快让人教会他写“秋千”,歪歪扭扭的笔画,怎么看都像是画出来而不是写出来的。他参加的第一场活动是在6月6日,当人们猛然想起这一个巧合,提醒他这与他66岁的年龄正好对应时,他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