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宏自觉凭着自己多年运动训练的底子,可以把戏里动作场面完成得漂亮,因此虽然第二次上去单手吊着,就算听到自己胳膊肌肉撕裂和关节脱臼的咯吱声音,但还是咬着牙拍完了那组长镜头。“下来之后就惨了,之后手臂就一直疼,非常疼,根本举不起来。中医西医都治了一遍,稍好转,但阴天下雨或者稍微运动就回去,直到差不多两年之后,有个老中医用偏方给我又是火罐又是放血,相对彻底地除了根。但我每次听朋友说那场戏过瘾,有那种心吊在嗓子眼儿上的感觉,我觉得这个镜头很值,这个动作也很值,时间再倒回去,我想还是得这么拍。”
在上海电影节的颁奖舞台上段奕宏曾感慨,从2003年,凭借电影《二弟》获得印度新德里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奖,到如今上海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自己为电影“为奴十二年”,“但这是很幸福的感慨,没有丝毫的诉苦之意。对我而言,人生最苦最磨的那一段,早在真正入行之前就走过去了”。
老段的“三考央戏”的确是圈里圈外几乎跟段奕宏一起红起来的掌故。段奕宏出生在新疆伊犁,普通工人家庭,从小爱好文艺,中学时就因为给学校联欢会排演小品获得过当地的剧本奖、表演奖。19岁一个人到北京考中央戏剧学院,先坐了24个小时的班车,从伊犁到乌鲁木齐,再从乌鲁木齐坐78个小时的硬座到北京参加考试,结果一试就给刷了下来。就这样考了三次,“每次落榜来年再考,理由都不一样,有骗自己的,有骗父母的,还有跟自己较劲的。考了三次,还上了一年证书班,满打满算就是四年”。
终于挤进中戏,也不是一片爽朗。面对同班俊男美女,段奕宏几乎自惭形秽,年龄偏长,身高不占优势,外形也毫不出挑,交了学费之后,生活困窘到连三餐都要好好算计。“大一”寒假,为了省下200多块钱的路费,段奕宏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校园里过年,电话里跟父母说一切安好,回到宿舍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因此便愈发心无旁骛地刻苦学习,为了小品作业,通宵达旦地去排练场排练,排练场夜间并不开放,会有校工锁门,因此早晨出晨功,得翻窗户出去。段奕宏形容自己与生俱来有看到别人优点的能力,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非常优秀。所以自己总需要拼命去赶上,拼命时间久了,就把拼命当成了习惯。
如今戏接得不多,演戏拼命,演完戏回来段奕宏也没觉得到了享受生活的时候,但凡在家里休息,每个星期雷打不动要看5部到6部电影,“得是那种值得看的电影算数”,无论《美国往事》、《教父》这样的经典老片,还是《鸟人》、《疯狂的麦克斯》这样的热门新片。比如讲起在中国讲故事的自由困境,段奕宏拿来举例分析的是伊朗影片《一次别离》。见大家对他看片数量惊叹,他自己反而诧异,因为他眼里这都不算是及格的数字,毕竟闲在家里时间那么长,他也试过每周看10部片以上的生活,只是最后觉得还是适合自己的节奏最重要,自己是个接受能力有限的人,所以每一部影片消化的时间可能会相对较长。“看一个片子,起码用两天去好好琢磨琢磨,有时候都不止两天,是看完第五部的时候还在消化第一部和第二部的戏,所以也不能太多。”
段奕宏自觉倒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拼命三郎。西北人直爽好客,段奕宏烧得一手正宗新疆菜,又煲得了细腻温润的广东汤,这让他在剧组里颇得人心,像个真正的老大哥。也是在不惑之年越发感受明显的是陪伴父母和家人的重要性,如今体弱年迈的父母搬来北京与段奕宏一起生活,跟母亲聊聊天,带父母去自己曾经初来北京时让自己每每欣喜若狂的地方走一走,央戏母校,南锣鼓巷,国家话剧院……“和天下那些总是体谅疼惜儿女的父母一样,我父母总是担心打扰了我的工作生活,敏感到我往家里多打一个电话他们都觉得给我添了麻烦。但我总跟他们讲,与其说是他们需要我的陪伴,不如说我自己有陪伴他们的需要,因为那些时光对我来说是最惬意、最放松的,最有满足感的生活也不过如此。”段奕宏说。
(感谢实习生曾静整理采访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