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制作的第一道工序是选皮,以3~5年的黑毛牛皮色度最好。下来是泡皮和绷皮,绷皮很讲求技术,一张长十五六尺的皮子被四根椽绑成四方,在阴干的过程中要放三次绳,以防止牛皮在收缩中由于过紧而崩断了其中的纤维。下料与选皮则要充分考虑到皮影的演出效果,皮影各部分用的牛皮厚薄不同,需要找到其平衡点。经过推皮和过稿,下来才是雕刻与染色。汪天稳闭着眼都清楚这些环节,“总共24道工序,缺一不可”。
1963年,由于被批为“宣传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皮影戏无法演出,李占文和剧团的人被派到农村宣传社会主义教育,1967年后更被打为“黑五类”,遣送回家劳动改造。而汪天稳则在几个县的文化馆辗转几次,雕刻诸如《白毛女》、《三世仇》、《奇袭白虎团》等新戏。1968年,汪天稳去部队当了6年兵,暂时离开了皮影制作,直到1977年他被调到西安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才又重操旧业,一直干到现在。
2006年,汪天稳荣获“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两年后,又被评为国家“非遗”保护项目传承人。干了这么多年,究竟对皮影制作这门传统手艺有多少创新?汪天稳更多谈起的是修正与借鉴。首先是把过去一些不太合理的设计变得更加合理,而方便快捷的交流,也让他有机会看到其他地方更多的皮影画样,进而吸收借鉴到自己的创作中。
由于地域不同,皮影戏演出的剧种纷繁复杂,汪天稳仅以陕西皮影举例,“用皮影表演的,就有碗碗腔、老腔、眉户、同州梆子、道情、弦板腔、秦腔等”。全国又有多少种戏、多少个品种?“皮影这个艺术,说句实在话,你说我现在会了没有?有些东西真的不知道,干到老学到老,这太深了。”汪天稳说。
机器皮影的冲击
1980年,从陕西师范毕业后,江国庆被分配到了汪天稳所在的西安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民间工艺室,一边跟着汪天稳学习皮影雕刻,一边帮助师父设计皮影。
皮影雕刻的规矩很多,这让学工笔重彩出身的江国庆一度很不适应。1981年,故宫博物院接到日本国立博物馆的一个请求,希望找人帮他们做一套《大闹天宫》的皮影,任务辗转落到汪天稳师徒身上。那时民间仅有一些传统的猴戏可供参考,为了完成任务,江国庆和师父到民间四处采风,收集大量皮影作为设计素材。为了设计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江国庆还观摩了敦煌壁画上面的神火。
跑了一大圈,江国庆在桌子上趴了7个月搞设计,师父带着十几个人,把《大闹天宫》一套78件皮影雕刻出来。做完后,日方非常满意,他们也为所里创下40万元的外汇收入。
没过多久,研究所搞体制改革,研究经费全部减半,逼着各研究室面向社会创收。江国庆带着研究所的几个员工,把他们做的十几件皮影,放到西安华侨商店试卖。没想到产品大受欢迎,一个皮影三五十元不等,被一个法国团一扫而空。当时师父一个月的工资才53元,试卖成功让江国庆很受鼓舞,他联系西安各个旅游店,大搞联营销售,最多时建立了18个联营点。
江国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时候社会上刚有了‘万元户’的说法,我们一晚上就可以创出好几个万元户。”尽管收入归所里拥有,但他们一个月也能拿到几千元的提成。皮影很快不够卖了,汪天稳的徒弟和亲戚都开始学刻皮影,全村所有劳动力全部上手,还是不够,旅游市场的火爆把皮影制作很快辐射到全县乃至邻县,仅华县当时就有上千人从事皮影雕刻,皮影也成了当地的支柱产业。时至今日,人们也往往直接把陕西皮影称为华县皮影,正缘于此。
当初为单位收藏皮影,更多是为了充实设计理念,当手里有了更多的钱,江国庆开始自己收藏。那时农村许多人家都藏有祖传的皮影,由于后人不喜欢,或者娶媳妇盖房子急着用钱,收集起来相对容易。只要打听到哪里有皮影出卖,江国庆便坐上长途车到县城借上辆自行车就出发了。
有一次,他得知乾县一户吴姓人家,藏有一套灰皮影,欣喜若狂。据说这户人家祖上为逃难而来在慈溪演过皮影戏,这种皮影采用石灰泡制,制作工艺已经失传,皮影拿在手里有丝绸的感觉,润滑劲道。结果去了两次,人家连看也不让看,后来托村长说情,江国庆总算一饱眼福,但提到转让,对方则死活不同意。后来,老人去世,皮影被分给三个儿子,随后流散民间,让江国庆安慰的是,他最终几经辗转,从别人手里买到了几幅。
经过多年积累,江国庆搜集了整整20多箱上万件皮影,计划建立一座皮影博物馆。陕西省政府为此批了十几亩地,但多年过去终未落实,江国庆至今仍是一个有东西没地方的空头馆长。
在江国庆看来,收藏皮影的过程,也是皮影演出与制作不断分离的过程,皮影正在成为一种悬挂的艺术品。继旅游市场之后,江国庆开始将目光投向展览与拍卖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