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年上半年,张培萌的状态一直处于低谷之中。“主要是不兴奋,调动不起来。就像一个人刚睡醒,拳头攥不紧一样。”张培萌直言,自己遇到了瓶颈,“心里明白,但身体却达不到,只能慢慢调整。”事实上,在教练李庆看来,张培萌跑出10秒后,应该要稍微调整一下,然后再往上。“2014年其实是主动性调整,但问题是调整期太长,今年也没缓过来。”
在调整期的延宕中,28岁的张培萌渐渐走到了短跑运动员黄金时期的尾巴上。面对苏炳添9.99秒的历史新纪录,坐在火车上的张培萌却在这一瞬间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在微博里,他这样袒露心声:“2013年跑到10秒后,我对‘破10’充满了渴望,也背负了两年自己给自己的包袱。今早看到苏‘破10’的消息,我为自己感到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无比的轻松和解脱,我想我在接下来的运动生涯里是努力的、是快乐的,就足矣了!”
学生运动员
不同于赛场上的分秒必争,生活中的张培萌显得十分安静。国字脸上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一如他对自己的定位——“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体制内的专业运动员,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学生运动员。”
很难想象,眼前这位低调谦和的男生,也曾经有过桀骜不驯的少年时代。张培萌出生在北京一个运动家庭,父亲张成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最出色的撑杆跳运动员,母亲也练过跳高。良好的基因遗传给了张培萌,使他从小就具有超强的运动天赋。小学升初中时,他凭借跳高特长进入人大附中。“当时老师对我第一印象特别好,看长相觉得我特别乖,但招进来之后发现我太淘气太难管了。”张培萌笑着说,“我小时候特别闹,有时还哗众取宠、打架,被老师各种罚。”
父亲张成曾找到在清华大学田径队执教的好友李庆,想让张培萌经过清华附中进入清华大学田径队。李庆回忆:“但当时张培萌是全北京出了名的淘气,清华附中压根儿不敢接收。”2004年,17岁的张培萌便进入了北京田径队。一年后,他的个人最好成绩从10.80秒提高到10.53秒,也首次入选国家队。
但在专业队里,张培萌却感到压抑、不快乐。“每天就是吃饭、睡觉、训练三件事。”张培萌刚进队时,还为不用去上课了而高兴,但一段时间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差距。“脱离大学后,自己各方面都落伍了。”这让他感到不能再在专业队里待了,要回学校。但他的决定却遭到了所有的人反对,包括父母。“他们说我现在回大学,知识已经跟不上了。”但在执拗的张培萌看来,“跟不跟得上是一回事儿,但我得受学校氛围的熏陶。”田径队也强硬地告诉张培萌:“这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吃软不吃硬的张培萌一听就“炸”了,反而立刻打包行李回家。
最终在北京田径队和清华大学的协调下,李庆接纳了处于徘徊期的张培萌。正式接手时,李庆对张培萌说了一句话:“我希望清华田径短跑队能够影响你,而不是你影响这里的人。”这年冬训,张培萌的表现让李庆刮目相看。家住西三旗的张培萌每天下午到清华走训,风雨无阻,从未迟到早退。“练得非常累还要挤公交车回家,有时候身体不适想吐,就使劲敲门让司机开门,下车吐完再走半站去等下一辆车。”这让李庆很感动,“一个孩子当他真正想要做他想做的事时,可以爆发出非常大的能量。”
神奇的是,一个冬训过后,张培萌便从男子100米项目不到国内前八的水平,突飞猛进地拿遍了2007年几乎所有的全国冠军,并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拿到银牌。年少成名让20岁的张培萌开始有些飘飘然,渐渐地便没把全部心思放在训练上,叛逆的性格差点成为这位天才少年的绊脚石。
直到2009年误诊风波发生。全运会前夕,张培萌的膝盖疼痛被医生诊断为骨癌,甚至被告知要接受截肢来进行治疗。“那段时间我看任何东西都好像被打上了马赛克,模模糊糊,唯独双腿看得异常清晰。”但张培萌却表现得很坚强,他始终不相信这事是真的,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当时跟我妈说,要死就死,不能截肢。因为我实在接受不了只剩一条腿活着。但我妈说我这样太自私了,只有我活着,他们才有生活的意义。”妈妈的话让张培萌心酸:“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
一个月后,诊断被证明是虚惊一场,但这场风波也严重影响到了张培萌的心态和训练,导致他没能拿到当年的全运会冠军。“说实话很不服气。”接下来的4年里,张培萌憋着一股劲儿,训练投入到近乎自虐。“有时候他跑到一半突然吐了,通常我会把接下来的训练强度进行调整,但他坚决要求完成原定训练计划。”李庆说,当时张培萌整个人的状态都发出强烈的“我要胜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