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后,孙幼军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孩子与父母的关系决定着孩子将来与世界的关系,柔和还是尖锐、轻松还是紧张,他将来面对世界也是如此。父亲的乐观精神和他那深沉的爱,已经渗入孙幼军的每个细胞。尽管只有15岁,但乐观地直面生活中的一切苦难,成了他此后生活中最基本的信条。
“小布头”的诞生与重生
1955年,一心想当作家的孙幼军如愿考进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没想到,一进大学门,系主任杨晦先生就说,中文系不是培养作家的,想当作家是走错门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孙幼军是个听话学生,在5年的学习期间,就只是啃些俄国古典文学原著。唯一与文学创作有关的活动是跟另外两个想当作家的同班同学凑到一块儿,互相倾诉心愿。“那时燕园周围还是一片农田,夜晚踱出校门,听着稻田里的蛙鸣,谈着自己的理想,是我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结束了长达5年的大学生活,孙幼军1960年夏天被分配到外交学院任教。此时的他跃跃欲试,酝酿着一部以大学生活为素材的长篇小说。写了大概四五万字后,孙幼军却病倒了。“那会儿每天都饿得发慌,两腿浮肿,到阜外医院一查,心脏病犯了,是‘几乎完全性房室传导阻滞’。”在卧床休养的日子里,百无聊赖的孙幼军用手指拨弄着床头那个中指大小的小布娃娃,这是生病前他从王府井工艺美术商店买来的。当时中国仅有的两家少年儿童出版社都提出用文艺形式向孩子介绍人民公社的优越性。孙幼军的脑袋里忽然蹦出“小布头”的形象来:“让这个小布头到农村逛一圈,人民公社不就出来了么?”
整个寒假里,孙幼军都趴在病床上写作《小布头奇遇记》,把大学生的长篇小说暂且抛开。他在1961年3月18日的日记里这样写着:“《小布头奇遇记》8.7万字全部抄完了,真轻松啊!晚上没去看电影,把223页稿子订到一起,并且装上一个牛皮纸的封面,写上几个彩色的艺术字,还贴上漂亮剪纸——刚好是一个娃娃抱着一大捆麦子。心情的愉快,真是难以形容。”
两天后,孙幼军用挂号邮件向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寄出了《小布头奇遇记》。他在日记中记录下心中的惴惴不安:“去年12月动笔,到今天寄出,差不多整整三个月光景。它的命运如何呢?”焦灼的等待后,孙幼军收到了退回的原稿和一封长长的退稿信。让他感到困惑的是退稿的理由:“小布头这个主角只是作为一个反映社会的联系物,他的思想和行动,我们感到缺乏鲜明的教育作用。”在孙幼军心目中,小布头只能是个幼儿形象,要他的“思想行动”生出“鲜明的教育作用”,却是他无法做到,也不想做的。
“喏,就是这样。看来,失败了。”孙幼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部稿子。在外交大院里,一些小朋友每天一放学就跑来找孙幼军讲故事,直到没什么可讲了,他便把《小布头奇遇记》念给孩子们听,没想到孩子们都听入了迷,听众队伍迅速扩大。这极大地鼓舞了孙幼军,犹豫了20天,他一字未改地又把稿子寄给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没想到的是,《小布头奇遇记》很快就在当年12月出版,并迅速卖掉18万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还连续广播,拥有了一大批“小布头迷”。从此,孙幼军就被看作是“写童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