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刚到拉萨时定格在央嘎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印记有很多。“最大的困难是听不懂拉萨话,我说的牧区话和拉萨话好比北京话和河北张北话。我一说话,大家都在笑,我觉得没面子,后来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讲汉语了。专业课用的是藏语,也是拉萨藏语,课都跟不上,花了一个多月才适应。”
“在拉萨的第二天,想出来看看拉萨什么样,又担心迷路,就沿着学校门口的那条大路一直往西走,不敢拐弯,走到青藏川藏公路纪念碑就不敢再往前走了。按现在的地图,就是江苏路一路往东,直线距离超过5公里,算是逛街了。”
对自己很多个“第一次”,央嘎都记忆犹新。1991年,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一直想读研究生,但苦于没有别的学校招收藏医专业的研究生。直到1996年,藏医学院有了研究生招生资格,央嘎才抓住机会在1999年成为西藏历史上第一批硕士研究生。当年西藏本地培养的第一批藏族硕士生有10人,4人在藏医学院,西藏大学有6人。那是史上最隆重的毕业典礼,自治区领导全来了。他第一次站在拉萨人民会堂,与十几位省级干部握手。
像第一次在拉萨逛街不敢拐弯害怕一样,央嘎有很多的“不敢”。有没有想大学毕业去内地城市工作?对于这个问题,央嘎的回答是:不敢。“第一次去成都都吓死了,太大了,不敢出门。”在央嘎看来,自治区内的藏族和自治区以外的藏族对生活在大城市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前者觉得内地城市太大了,“觉得不是我待的地方,很难有归属感”。
央嘎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基本都去了阿里、昌都等相对艰苦的地区,当时只有一个同学毕业以后,工作不要了,学英语出国了,一直在美国。央嘎当时感觉美国都不在地球上,敢这么去做的,也不是地球人。
大学毕业工作两年以后,央嘎开始对英语感兴趣,接触到很多外国游客和学者。英语世界打开了央嘎未知的那扇窗,慢慢克服了对未知的恐惧。那时他还没结婚,没负担,工作上只有教学任务。所以他很想去外国学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1999年读了研究生以后,央嘎也成了家。当时已经是副教授,觉得事业也到顶了,刚过而立之年,该踏实过日子,基本断了去国外的念头,以至于在第一次出国的机会摆在眼前时,他想都没想就放弃了。
2000年有个国际藏医药学术会在拉萨,已经可以用英文交流的央嘎认识了外国的藏学家珍妮·加措,他们交换了邮件。并没有给央嘎留下太多印象的珍妮,2001年发来邮件,告诉央嘎自己在哈佛找到了工作,是藏学研究的教授,问他想不想来念她的博士,央嘎没多考虑就拒绝了。他觉得太不现实,自己有了孩子,无论经济还是家庭负担,出国的代价太大。
2002年,珍妮又发来邮件问,想不想来哈佛做Visiting Scholar(访问学者)。“访问学者”在当时还是个新名字,央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解释就是来教一门课,听听别人的讲课,一共半年时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欣然接受。
让央嘎没有料到的是,半年的访问学者,自己深深被哈佛的学术氛围所吸引。于是有了想继续读博士的愿望。过程比想象中顺利,GRE和托福都考过。之后,向当时藏医学院的院长措如·次朗申请去美国读博士,也没有任何阻力。紧接着向哈佛提出申请,2003年5月份收到通知,全额奖学金。珍妮·加措这位犹太裔美国教授,成为央嘎的博士生导师。
央嘎说,在美国,最想念的就是拉萨,其次才是家乡。在他的认知里,拉萨是第一故乡,因为从比如县城到那曲地区再到美国,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比不过在拉萨生活的时间长,拉萨也是他开启自己事业、承载理想的地方,因而更有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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