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本90万字的书,是否是张爱玲和宋淇夫妇的全部通信内容?有没有任何删节?宋以朗说,信里的有些内容,或许会涉及别人,如果发表出来或许对那个人不太公平,所以类似这些内容,还是要删去。
这部书信集,会提到《张爱玲私语录》和《宋家客厅》里一些没有提到的内容,比如业务、亲戚朋友等方面的通信。《同学少年都不贱》的原型,在这些信中也会有提及。
宋以朗说,整理张爱玲遗作和他的本职工作其实比较不同。他的本职工作是problem solving(问题解决)。“当一个问题出现时,我必须想出解决那些问题的办法,然后,试图解决它。这是我的常规工作。”他说。宋以朗的职位名称,英文叫作operations manager(运作经理)。
2003年,宋以朗移居香港照顾中风的母亲,但并没有辞去他在美国的工作,因为他的工作本身就是不需要去办公室的,他于去年正式退休。
张爱玲曾三次来港。1939年,她坐船来香港读书。在被问及张爱玲当时是在哪个码头登陆香港的时候,宋以朗说:“鰂鱼涌(Quarry Bay)的水比较深,而太古船坞则是用于船的维护,其他码头比如皇后码头等水都太浅,不能停泊大一点的船。所以我想,张爱玲当时来香港应该不是在码头登陆,而是船停在深水处,她们坐梭子(shuttle)到陆地。”
“张爱玲的粤语不太好。”宋以朗说,“当我第一次读《小团圆》的时候,发现其间有一句话,在战争时,张爱玲听到一个人说广东话,让他们‘摸地、摸地’。我当时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奇怪,心想广东话里没有这个词啊,后来才知道是‘踣底’,意思是弯下腰、坐在地上。我觉得,张爱玲在香港时并没有十分‘融入’,她并没有一种很明显的‘是其中一部分’的感觉,因为她觉得香港的很多事情似乎都很奇怪。”
“张爱玲在北角也有比较多的活动区域。从英皇道开始走,沿着山坡向上,她就住在这样一个两层楼的房屋里。我们的仆人曾经去过张爱玲的公寓,但是她也不记得确切地址了。”宋以朗说。距离宋以朗家不远的花墟道(flower market),张爱玲当年也曾住过,但也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幢。
关于张爱玲在香港的其他活动区域,宋以朗介绍说,她当时就读的香港大学女生宿舍,现在也没有了。《倾城之恋》中著名的浅水湾饭店,也被拆毁了。现在我们去能看到的浅水湾影湾园露台餐厅,也不是当时的遗迹,而是拆了以后重建的。“因为旧的浅水湾酒店建筑内部问题太多,所以修葺还不如重建。比如说电线,以前都是埋在墙里面的,但是当电线出现了问题,没有办法找到究竟哪里坏了,因为通通埋在墙的里面,所以只能拆毁重建。”宋以朗说。
我问:“当年张爱玲跟您父母交流,是讲上海话还是普通话,或是英语?”
宋以朗觉得,张爱玲跟自己父母交流应该是用上海话。宋淇是上海人,邝文美也是上海人,但是她不会说普通话,由此推断三人的口语交流应该用的是上海话。“邝文美的普通话不好,应该跟我差不多吧。”宋以朗说,“而且张爱玲很喜欢讲上海话。”
在香港成长,12岁时去澳大利亚读书的宋以朗,最熟练的口语是粤语。他1至5岁在家里用上海话交流,5岁以后去学校,就变成说粤语了。但到现在也有很多香港人说宋以朗的粤语不像香港人讲的。“他们说,我的发音也很标准,文化也是对的,但似乎就是没有‘香港味’。”宋以朗说。
谈起张爱玲的闺蜜,众所周知的是炎樱。但自张爱玲1952年离开上海以后,一直到她后来到香港、去美国,渐渐地就和炎樱甚少交流了,炎樱最后一次出现在张爱玲生前出版的中文作品中,是《忆胡适之》。此后,这个曾在《双声》、《炎樱语录》、《气短情长及其他》等书中屡次出场的炎樱,无论在张爱玲的生活中还是作品里,都鲜少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