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上窦唯的才能在国内是无人能比的。他的确有天赋,任何一个乐器在他手里扒拉扒拉,随便就出声了,还是调。”1999年窦唯和朋友们即兴去地铁里卖唱的照片也很精彩。“不知谁的主意说卖艺去吧,在北京地铁2号线唱了一个晚上,挣了几十块钱。何勇是中途来的,抱着个阮。”
高原第一次公开在公众面前自我表达,是一款笔记本电脑代言人。短发造型加一点鬼马表情,这个本来是给朋友帮忙的小片子,在各种媒体轮播,一下子就把她的形象从那张演艺圈著名“关系树”里的主角抽离出来,变成了独立主角。她带女儿去看电影,电影播放前把她的广告一再播放,一点预警都没有,“我都傻了”。她的不好意思发自内心,后来一堆电脑广告找上门全都被她推了。“好像我成了IT女了,其实除了开机关机我什么都不会。”尽管如此,高原的性格让她很多年里活得很单纯,除了挣钱养女儿,她戏言:“本来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家庭妇女,带带孩子做做饭什么的。”转而又笑起来,“可是这个需要那个。”虽然她自称也没进过摄影圈,但摄影依然成了她的职业标签。
她出生在贵州,三个月大时她就跟母亲回到了北京的家。“我母亲是贵州人,我父亲应该是叫顽主。”高原说自己越长大越觉得像父亲。高原的父亲是上世纪80年代初电影明星高飞,中国广播电视剧团的演员。1980年他与栗原小卷主演《望乡之星》成名,是当仁不让的一号小生。此后和陈冲合拍《苏醒》,和潘虹合拍《寒冬》,却在当红之际急流勇退。高飞曾受访说自己无法接受出名后的负担,应酬和被人品头论足,“腿多长”、相貌如何。“你管得着我的形象吗?”
摄影、手工都由父亲那儿得来,父亲是北京骑龄最长的马主,家里有一大桌子的小改锥、榔头、刨等各种小工具。“我小时候看他做一根木棒,就是削很久削特别圆的。”她也从小爱用电线里的铜丝穿铅笔,做个小项链之类的,前几年她曾涉猎首饰设计行业,“千万不能叫首饰设计师”,她都是自己扣出来一个个小又拙朴的心形,才知道别的所谓首饰设计,只是画图纸,找代工师傅做。“设计师是这样呀?!”她就不卖了,依然自己做着玩。
直到现在,她也不会调度被拍摄者,所以没法拍服装大片。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干活挣钱养女儿。很多当红大明星在她镜头下坐立难安,手脚都摆不对位。而高原又对客套来往半点不会,不熟不了解对于她来说就是拍摄的坎儿。很多年里她不拍陌生人。镜头不撒谎,读者看得出来她喜欢谁。她拍摄前的沟通方式就是要把对方的音乐作品听一遍,可是用老朋友刘孜的玩笑话:“看得上谁呀?”最好对方不认识她,“当是一摄影棚来的小碎催”。但是人往往要把光辉甚至八卦往她身上套,“这就坏了”。
我以为这些影像的公开,是她和自己的过去拉开了一个距离,但高原说并不是。这些是她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她更像是要拿出一个交代。“去年三儿去世,今年王小京也不在了。”书背后的人名表已有8人离世,再不出,很多人可能都看不到这些照片了。“只能烧了。”她已经不太在意普通社会评价,连第一版的印数都不清楚。“时间这个东西它可以让美好更美好,也可以让悲伤更悲伤,所以有的时候你可能在看过去一张照片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有那种勇气,拍下来,我当时拍的时候,可能都没有现在这么难过。”她庆幸有这些照片,“活过,而且鲜活过!”
“诚实于自己的感受”是法满看中这些原生态影像的意义。高原直到现在依然“怵”着。在中国最著名的明星八卦图里,她安心于做一个最没有话语权的人。并肩走着,她轻盈得像个刚打完球的高中学生,挺拔舒朗、生气勃勃。“我有时候拍明星,说真的,还不如他们自己拿手机拍得好看呢。”纯挣钱的活儿她干得中规中矩,不给演艺界的光环添砖加瓦。“(明星)是不是一吃喝拉撒睡的大活人?”接受不了“男神”、“女神”,甚至明星摄影师这个职业本身是值得怀疑的。“喜欢一个明星怎么能不接受他本来的样子呢?”她发现现在“粉”的方式是喜欢某一点就只看到某一点,真实反而不被接受了。探讨了半天“脑残粉”,综艺节目和大众流行文化里的“造神”和“去神”,她突然问我:“你说是不是现在人都太不自信了?”
(本文部分图片选自Lens策划出品图书《把青春唱完》)
主笔/葛维樱 摄影/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