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哲学容易陷入相对主义。最后一个时期进入了当代哲学,也是费希本人的哲学,他认为他提出的“爱的人文主义”既汲取了解构主义的养分,又能避免解构主义的言行冲突。“爱能够把人类固有的那些可爱之处变得伟大,对亲人的爱会波及到那些疏远陌生的人们身上。”
绝对的相对主义
我们课堂上对西方哲学史的分期是这样的:古希腊哲学本身也经历了宇宙论时期和人文主义时期;在基督教之后又有近代的认识论转向和现代的语言学转向。费希因为只阐述人生哲学,所以忽略了西方哲学在本体论和认识论方面的变化,虽然本体论和人生哲学是有关联的。
在概述了西方哲学史的五个时期之后,费希又对每个时期具代表性的哲学家的观点做了具体的介绍,其中一些论述也是别开生面。比如他说:“亚里士多德冲淡了柏拉图理念哲学的恢宏,他把柏拉图的理念论简化为探讨形式与质料、潜能与现实之关系的学说,因此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更经济、更宽泛、更富弹性。”
谈到康德时,他说在很多哲学家眼中,康德倡导清规戒律,兜售自己苍白的道德说教,脱离人类实际。法国诗人夏尔·佩吉对康德的反对闻名于世,他说:“康德的双手很干净,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实际上他没有手。”(说他生活在抽象原则的层面,不关心实际道德决定面临的复杂环境。)费希认为这是对康德的误解。
费希以比较大的篇幅介绍了尼采及后现代哲学的相对主义。他指出:“尼采所说的虚无主义与我们日常对这个概念的理解非常不同。在如今的日常语言中,虚无主义者意味着什么都不相信的人,而在尼采眼中,虚无主义者的形象完全相反:他们是盲目地信奉那些超验价值的人。”在尼采那里,超验价值以所谓的超验理念为名否定生活,否定我们内在的生命意志。
尼采的问题在于,他解构了道德之后,竟开始赞美战争,批判人们的恻隐之心,批判人道主义。“他对人道主义的批判有时候几近疯狂,比如尼斯是尼采居住和喜欢的一个城市,然而有一次这个城市发生了地震,他却无比高兴地走上街头,当他发现并没有死多少人的时候,他竟然感到非常失望,他在信里对这件事的描述令人瞠目结舌!我们当然可以认为尼采惊世骇俗的言论源于他的谵妄症,然而另一方面,他对真理的批判推着他走上了极端相对主义的道路,他的这种激进让人无法忍受。”
极端相对主义最为突出的困境是,它会难以避免地导致一些不融贯的判断,逻辑学家称其为言行冲突,也就是说,陈述本身并没有内在矛盾,只是它并不与陈述发生时的境况相容。比如有人说“我坐的船翻了,没有一个幸存者”,这里就有言行冲突。
法国人类学家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也持有一种极端相对主义的观点。他说,所谓的野蛮社会跟欧洲具有平等地位。它们并不是低水平的文明,只是有着不同的文化。欧洲人以文明自居,这种高傲的优越感,让他们在伤害其他民族和文化时肆无忌惮,列维-施特劳斯认为,铲除这种帝国主义观念的最佳方案就是为一种绝对的相对主义辩护。但是,“他的研究方法会让他走向彻底的相对主义,即文化不分高下。这种相对主义逻辑被他推到了尽头,他甚至毫不妥协地认为,我们只有不同的价值,而没有可排序的价值。这让施特劳斯开始支持一些奇谈怪论,而那些论调缺乏基本的善意和起码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