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要求的样品并不好找,蔡演军先后在第二层和第三层找到9块次生碳酸盐碎屑样品,它们的年代从12万年到大于50万年前不等,从而提供了化石不老于12万年的数据。然而,确定化石最年轻年龄的样品却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在2014年的一次取样中,蔡演军才找到了一个生长在第一层上的小石笋,这个小石笋的两个年代确定了牙齿化石老于8万年。至此,牙齿的年代范围才终于被卡定在12万~8万年前。
“fully modern”的东亚人
测年结果的确定,意味着这47颗人类牙齿化石,是迄今为止在东亚地区发现的最早的现代人化石。这一时间,比现代人在西亚和欧洲出现的时间至少提前了3.5万~7.5万年。
据吴秀杰介绍,迄今为止,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发现的早于4.5万年前年代确定、保存良好,而且可以将其明确归入更新世晚期的现代人极少。此前在中国华北田园洞、南亚尼阿洞以及澳大利亚蒙哥湖发现的现代人化石均在5万~4万年前,让刘武激动的是,与此前在广西崇左智人洞发现的测年为11万年前的化石相比,此次发现的人类牙齿化石是“fully modern”的,具备完全现代形态人类的典型特点。
事实上,学界对从古老向现代转变的早期现代人,尚未形成统一判断标准。一般来说,人们会把一些现代人才具备的人类特征作为判断依据。刘武举了几个例子:“比如下颌骨的形态,现代人的下颌联合中间部分的角度成直角或大于直角,而更古老的人类如北京猿人的下颌骨角度是倾斜的。再比如,北京猿人的头骨是低平的,现代人则呈隆起。”
从牙齿判断现代人的特征,则相对容易。刘武称,早期人类的牙齿很粗壮很原始,有许多复杂的内部结构与纹路特征,尺寸也比较大,而此次在道县发现的47颗牙齿,尺寸明显小于欧洲、非洲和亚洲更新世中晚期人类,具备简单的咬合面和齿冠侧面形态、短而纤细的齿根等典型现代人特点。“与广西崇左智人洞的发现相比,更现代了,我们可以说又前进了一步。”
刘武将此次发现的意义总结为以下几点:首先,在华南地区发现东亚最早的现代人牙齿化石,说明这里可能是东亚现代人起源、演化、扩散的中心;其次,对比同处更新世晚期的华北地区比如许家窑等地发现的人类化石,道县发现的人类化石形态则比较现代,说明人类演化的不同步,以及中国古人从华南向华北扩散的可能;此外,在刘武看来,尽管47枚牙齿还不足以完全推翻现代人均源于非洲的判断,但结合国内近年来人类化石的发现,中国从直立人到现代人进化链条上的人类化石无疑越来越丰富,当地起源的可能性也变得更大。
对于47颗牙齿的重大意义,不少学者也做出了自己的解读。德国马普所考古遗传学系、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遗传学系博士后王传超在一篇文章中,做出几种可能的解释:一是“多地区进化说”,中国乃至东亚古人类是连续进化的,但这一论断尚需更多不同时间尺度的化石证据支持;二是现代人从非洲起源,但分子生物学的时间估算过于晚近,其实在非洲演化出的现代人在十几万前已到达东亚,因为分子钟基于突变率,如何得到非常准确的突变率至今仍很困难。此外,尚不确定这些早期到达东亚的现代人对我们是否有以及有多少基因贡献。无疑,这些推测还需要生物分子学方面的进一步研究与判断。
论文发表后所引起的热烈关注与探讨,在刘武看来,无疑会极大推动他们对于人类起源演化问题的深入研究。而在道县的发掘与研究告一段落后,刘武和他的团队在2014年便转战安徽省东至县,在那里,一个直立人的化石地点,更多的发现正等待他们续写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