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之歌”:从古希腊到契诃夫(3)

 
“山羊之歌”:从古希腊到契诃夫(3)
2015-11-19 11:20:08 /故事大全

最令人难忘的或许是“山羊之歌”剧团对音乐的使用,这提醒了我们,古希腊悲剧原本其实是一种乐剧。尼采说,悲剧诞生于音乐精神,布拉尔是这个观点的信徒。他还乐于引用另一个观点为自己的创作提供理论支持:“公元前6世纪,有一个名叫克拉泰勒斯(Cratylus)的古希腊作曲家,他说如果语言指涉的是其描述的对象,那么音乐指涉的就是隐藏的、不可见的现实。我感兴趣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现实,我用音乐来抵达现实,但这个现实又常常被认为不是现实。”

在“山羊之歌”剧团的头三部作品(也可称为“悲剧三部曲”,因都取材于古代史诗或者神话传说)中,前两部的音乐都采自民间,使用的是现今希腊北部、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山区的传统音乐,这一地区也正是古希腊悲剧的发源地。在这个三部曲中,尤以第二部《编年史:一场悲悼》最为有名,创作持续了两年,布拉尔对这一地区的复调演唱传统进行了深入研究,最后他把这种音乐结构变成了自己的戏剧结构,不同的声部就像是不同的角色,声部之间的关系,就构成了戏剧矛盾的紧张冲突。布拉尔察觉到音乐具有一种特别的文化原型力量:“人们记住一首歌,远比记住一本书来得简单,一首歌的旋律被一代代人传唱,那么这一代代人也赋予了这首歌以养分,音乐比文字、文学能够更有效地承载人们对过往的记忆。”

旁人常常误以为布拉尔的作品使用的音乐都是民间音乐,因为常常能从中体验到一种来自远古的沧桑质感。然而,其实从他的第三部作品《泪流满面》(Lacrimosa)开始,他就不再使用现成的采风音乐素材了,而是自己编曲。“《泪流满面》的音乐改编自莫扎特的《安魂曲》,《麦克白》的音乐出自一个当代科西嘉作曲家之手,《李尔王之歌》(改编自莎士比亚《李尔王》)的音乐其实是非常当代的,没有一点儿民俗音乐的成分。《樱桃园的肖像》也是如此,来自和我长期合作的两个当代作曲家。”

不过,《樱桃园的肖像》的创作过程,和其他作品有一点儿“不同寻常”。布拉尔一开始并没有想把这个演出做成一出戏,那个时候他刚刚做完《李尔王之歌》,面对改编莎士比亚这一宏大命题,他在摸索着如何在文本和音乐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说得太多了、唱得太少了,还是唱得太多、说得太少?在这一过程中,他把契诃夫的《樱桃园》做成了一个音乐会。“最开始,全部都是钢琴曲,是一个钢琴音乐会的形式,过了几个月,有的演员开始在演奏的过程中唱歌,我们开始尝试着把纯音乐变成歌曲。又过了几个月,我们慢慢地在钢琴和唱段中间加进动作表演,最后一个阶段,才是加进纯文本。整个创作过程持续了3年。”布拉尔说。

在乌镇首演时,为了使观众更熟悉剧情,布拉尔在开演之前还做了一个5分钟的导赏解说,他提到了契诃夫曾经把这部作品标明为“喜剧”。“我们今天已经不太理解《樱桃园》的喜剧性何在,或许在契诃夫的那个时代,某些东西是有喜感的。”然而,演出之后,他发现中国观众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太相同。“坐在我旁边的女士,演出3分钟之后就开始哭,还拥抱住她的男朋友。”他很诧异,“在波兰,没人这么哭。”还有最后他们喝香槟的那一幕,柳苞芙看看罗伯兴奉上的香槟,说了一句:“这酒也太便宜了。”“这句台词说出来的时候,波兰人都笑翻了,可是在中国,却没有人笑。”他猜想:“中国观众会不会过于深入地沉浸在契诃夫的悲剧性里面了呢?契诃夫有悲,但也有喜。”他重新将《樱桃园的肖像》里的音乐定义为卡巴莱式的,强调音乐中蕴含的闹剧和娱乐成分。“契诃夫是非常人性化的,他的人物总是有两面,又蠢又聪明,又滑稽又悲伤,又丑陋又美丽,生活也是这样,不是只有一面,生命也不是只有悲剧,而是一场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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