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N城并不远,自驾5个小时,火车5.5个小时,骑行78个小时,高铁开通后就显得更近了,只需2.5个小时。可是在高铁开通之前,Y小姐就再也没有去过N城了。
N城于Y小姐,算是旧识了,闭着眼睛,她都能细细描绘出N城的地图,具体到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地标,并能准确标出比例尺。在那里,她曾到闹市,吃遍每一道特色小吃;至小胡同,尝秘制咖啡与茶;达北郊,赏夏季成片的油菜花;临南区,看褐色鸟群听取蛙声一片;历粉巷,反复单点一种名叫姜汁撞奶的甜品;游小西湖,在密密的垂柳下坐很久很久;登九峰,摘红肉的蜜柚和火龙果,看养蜂人忙碌地收集蜂蜜;住北亭,强忍无数的蚊虫叮咬,只为听文艺青年们在露天广场彻夜朗诵诗歌;谒博物馆美术馆,默默记下每一张有趣的凳子和设计别致的标签……当然,这一切,都是与H一起完成的。
后来她离开了H,便也离开了N城,N城便成了一座不能回去的城。她自动关闭了一切收听N城信息的渠道以及自己的脑洞,不闻不问,刻意抹掉了N城在地图上的位置。其实单位不乏与N城的项目往来,有个别项目偶尔也会委派到Y小姐头上,开个会培个训什么的,但Y小姐都找借口推脱了,次数多了,同事便问她是讨厌N城么,或者N城有讨厌的人么。Y小姐笑而不答,只说N城很好,可她更愿意去偏远的城市和地区。这是一个奇怪的逻辑,但日子久了,也就无人考究了。
后来,H也离开了N城。Y小姐就似乎更没有理由去N城了。N城彻底成了一座碰不得、说不得的城。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可某早已不在长安,Y小姐也不明白N城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有一天,她清理房间,打开杂物箱,一沓厚厚的火车票散落下来,火车票上的日期从2007年到2011年这段周期里密集地以半个月为间隔错开。她发现,原来自己曾经那么地迷恋N城,那么频繁地去过N城,就像凡·高致提奥的信中写的:“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Y小姐拥有相似的开头,后来,却没有了一切。
Y小姐望着眼前散落一地的火车票,仿佛看见自己曾经徜徉在N城和H身上的青春,密密麻麻火树银花。其实H的脸早就模糊了,她也许久不曾想起。她默默地看着那些有些发黄的火车票,一张一张地数着,一共168张。时光早已让N城从一个让Y小姐上气不接下气的“所指”变成一个心平气和的“能指”,可当看到这168张泛黄发旧的火车票,看到自己曾经如此用力的青春,她还是被自己感动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