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和上流社会嬗变
布莱格在片中,对每一个阶级都提出了三个同样的问题:他们拥有什么、消费什么,以及制造什么。
如果追溯到100年前,贵族仍然拥有大部分的土地和庄园,可以随意挥霍,同时,他们是“实实在在地拥有文化”。同时,也为文化活动承担资助者的角色,比如供养芭蕾舞团。真正论及制造的东西,似乎并不多。
时至今日,当我们谈论上流社会时,我们谈论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已经不如上个世纪般显而易见。无论是着装、口音和教育背景,还是住房与头衔,这些有的早就在半个世纪前消解,有的,其实用钱就能换得。
因此涌入精英阶层的人们,首先要保证的一件事,就是金钱,大量的金钱。贵族古老文化象征,正在被金钱代替。而这些新贵当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流行明星。当阶级与文化两者间产生你来我往的因果关系时,需要探讨的哲学问题是:究竟是谁创造了谁?在流行明星这个层面,不是阶级创造了文化,而是文化通过不同方式,创造了一个叫作“社会名流”的超级阶层。
但事实上,早在50年代,上流社会作家南希·米德福德(Nancy Mitford)就提出了著名的“上流社会和非上流社会”(U and Non-U)的概念,将两者之间的区别在细节上逐一提示,小至称呼信纸为“notepaper”还是“writing paper”,或者喝茶时先倒或后倒牛奶,上流社会自有其固定格式。这位当年名噪一时的米德福德六姐妹之一,正是成长于显赫的贵族家庭,而后又因承担不起庄园生活而举家搬至小型宅邸。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位势利而崇尚自由的贵族长女,正是《唐顿庄园》中玛丽小姐(Lady Mary)的无数原型之一。
而这种诸如“写信时如何称呼对方”的微弱阶级差异,反而令许多人产生了奇妙的迷恋。今天的人们显然对此怀有好奇与兴趣,否则,又如何解释《唐顿庄园》的风靡。
最终,很难说得清,过去100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层阶级并未走向穷途末路,一直存在的同时,如今还加入了新生的超级阶层,这部分人组成了“经济意味上的上流社会”。
而这两者中间的中产阶级,则在不断壮大。是他们组成了人口当中的大多数。从艺术节到美术馆和戏院,再到电视广播网络等媒介,中产无处不在,并且拥有在这些文化领域发布指令的空前欲望。至于工人阶级,文化品味多样,他们组成了新的全民知识分子,看上去,他们的文化地位正在上升。
就像布莱格称自己为“阶级混血儿”,而《唐顿庄园》展示的,也仅是“阶级互相走近一步”式变化的横切面,阶级之间或许有可以握手言和的一天,却没有完全消解的时候。
历史学者彼得·轩尼诗所举的新闻报道的例子,有种令人恍然大悟的效果——当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崭露头角,初次成名,他的出身和学历等背景,往往会被庄而重之地作为背景材料,在报道里面一览无余,而一旦成功轨迹展现了由下至上的惊人曲线,那么,这一段更是会成为报道重点,因为这正是能够引起读者兴趣的地方。最后,他总结道:“这便是阶级的根深蒂固之处,它永无休止,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