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之城巴黎永远充满热气腾腾的生活之气。拥挤的音乐剧院,嘈杂的街头小餐馆,狂热的法兰西体育场,这些地方是巴黎人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构成了这个城市生生不息的命脉所在。自358年罗马人来到塞纳河畔建造宫殿开始,巴黎这座城市就以其富饶的文化、艺术与思想而被世人所向往。我去过两次巴黎,印象中这个城市永远是躁动不止的,无论何时,街角的咖啡馆总是坐满了夸夸其谈的人。他们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艺术、文学、诗歌、哲学与爱情,叫一杯咖啡或者一杯啤酒就能聊上一整个下午。
枪声在最热闹的周五夜晚刺穿这些躁动之地,没有警告,没有谈判,赤裸裸,直接屠杀。伴随着摇滚乐队《亲吻恶魔》的歌声,恐怖主义的幽灵从天而降。伏在地板上躲避子弹的西莉亚(Célia)一边想着女儿们,一边观察到了恐怖分子的模样:“我看到那四个人,他们也就20多岁,很年轻,有一个留着阿拉伯式胡子,但他们说的法语一点口音都没有。”年轻,没有口音,事后查明,其中一人就是在巴黎长大的,属于阿尔及利亚二代移民。
为什么这些年轻人对自己的国家有一种野蛮的仇恨?这个问题也让法国当代哲学家、思想家扎卡百思不得其解。他尝试着解释,一方面是社交媒体的教化构成了一种社会驱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道德沦丧,伴随欧洲的理想光芒不在了。
这些狂躁的行凶者一边高喊着“真主伟大”,一边大开杀戒。很多人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14年前的纽约“9·11”事件。有一种评述说,纽约与巴黎,一个是西方世界的资本中心,一个是西方世界的思想中心,恐怖主义的这两次进攻,是对西方价值体系的全面挑战。
所以,在巴黎枪声过后,全世界震怒了。法国派出航空母舰参与空袭凶案制造者“伊斯兰国”,美国等大国也纷纷站出来表示同仇敌忾,承诺共同打击。但是,这声势浩大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悖论——关闭国境线、派出战斗机、冻结银行存款,所有这些都是民族国家在面对传统恐怖主义时所采取的常规回击手段。而施暴的“伊斯兰国”早已脱胎换骨,成为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新型恐怖组织,它的内部治理、对外宣传、精神内核、运行方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面对它,我们需要放下成见,重新审视。
全球恐怖主义在经历了早期的破坏、对抗之后,进入了“建设”阶段。就像一个能够自我繁殖的生物体,“伊斯兰国”用伊斯兰主义这一精神内核,利用无处不在的社交网络,一夜之间就能向全世界有激进倾向的年轻人灌输“圣战”思想。一旦这种“草根‘圣战’”的风潮蔓延开来,传统的国界疆域、军事武力、金融对抗等手段,其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好在,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面对恐怖主义,我们的态度,唯有镇定与勇敢,这是对一切恐怖主义最有力的回击。
那一晚,我们也见识了巴黎的勇气。在近8万人欢呼的体育场里,法国总统和他的幕僚们决定暂时向观众隐瞒场外的爆炸,让比赛继续进行;在巴塔克兰剧院,男人用身体为自己的女人挡住了子弹;枪声过后,巴黎人立刻发起了“向陌生人打开家门”的行动,收留那些惊魂未定的路人。巴黎的伤是惨痛的,但巴黎人没有失掉骨子里的那份优雅与勇气。
套用《巴黎烧了吗》一书里边那句话:“历史绝不会宽恕毁灭巴黎的人。”
主笔/魏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