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话剧《武则天》,被她称为她的“舞台三部曲之第三部”,可是却差点演不成。新闻发布会已经举办了,演出档期也定了,票都开卖了,剧本中途出了问题,要另起炉灶、推翻重来。为了说服金海曙来创作剧本,刘晓庆亲自给他打了电话。两人之前全无交往,对于金海曙来说,他生于1961年,算是看着刘晓庆的电影长大的一代人,刘晓庆就是他们心中最红的大明星,得知电话那头是刘晓庆时,金海曙“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说这个事情必须你来做。”他回忆道,“我说我怕会干不好,她说别说了,金海曙,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大胆去干吧,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女皇的口气。”
在这之前,金海曙在戏剧圈最为人所知的作品是2003年林兆华版《赵氏孤儿》。他笔下的赵氏孤儿最终选择不复仇,那句台词“不管有多少条人命,也跟我没有关系”一出,四座皆惊。
金海曙写出来的这版《武则天》,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作品。刘晓庆的要求是,自己已经演过三部“武则天”的电视剧了,加在一起有200多集,后宫争斗也演过,前朝政事也演过,从武则天少女到耄耋老妇的状态都演过,这次演话剧,不想演从前电视剧里演过的那些重复的情节。
最后,剧本从一个非常小的历史横截面切入,就是公元684年的武则天。公元683年,唐高宗李治逝世,684年,中宗李哲即位,40多天后被废,其弟李旦被立为睿宗,但也是徒有虚名。这一年,武则天改了三个年号。金海曙在阅读史料之后,断定“公元684年是对武则天非常关键的一年”,“绝对是她政治生涯起承转合中的‘转’的那一下”。他把整部剧的主体时间锁定在这一年,分三幕集中写了武则天晚年办的三件事,概括为“立碑”、“立宠”、“立佛”,他把这三件事看作是武则天在政治上走的三步棋,“是武则天为最后登基所做的三步准备”。
“立碑”,指的是武则天力排众议,坚持把李治的灵柩从洛阳迁回长安,葬于乾陵,并亲自题写碑文。这本来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不少武则天的传记对此都是一笔带过,金海曙却从字里行间读出了深意:“如今我们看到武则天和丈夫李治合葬乾陵,实际上是经过了剧烈的政治斗争才完成的一个任务。我觉得迁灵、立碑,是武则天为她登基做准备的一个前奏。读了很多史料以后,我对武则天的第一感觉是她非常聪明,她利用了李治临终的一个感慨,为她的主张赋予了政治合法性。实际上,她的行动确实是件劳民伤财的事,但是,她借了先帝的遗言,完成了她的意图,为自己垫了垂帘听政以后第一块政治砖,上了一个台阶。”
“立宠”和“立佛”指的是武则天晚年豢养男宠,崇佛抑道。如何处理武则天晚年的生活作风问题,金海曙一度犯难:这一点既不好翻案,也不好避而不谈。“实际上,在中国的叙事语境中,伦理问题是一个命门,远远大于政治问题。”最后,他决定,干脆把“立宠”政治化,写成武则天为了贯彻自己的政治意图而必行的一个举措。“是皇帝就有三宫六院的规制,武则天要当皇帝,那么她就要为了自己当皇帝而做准备。”
“这样一来,剧本就凝聚到一条线上了,武则天本人要登基、做皇帝,她的强烈意愿,就是这出戏的发动机。”金海曙说。
全剧并没有一个起承转合的完整故事,毋宁说,是围绕武后登基这个核心,从不同的侧面,片段式地速写了各色人等的反应、行动和武则天的应对方式、性格,最终留下一幅关于武则天的印象式的图画。“这出戏的美学风格我想应该说是写意的、表现主义的。”导演娄乃鸣说,“导演对一出戏会有琢磨和主意,是体验的,斯坦尼的,布莱希特的,还是什么的,实际上我们大概是梅兰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