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顷襄王熊横逃到陈,向庄辛询问“亡羊补牢”的方法。庄辛举了蜻蛉、黄雀、黄鹄、蔡侯等一系列自以为与世无争,可以“无患”而不知危难临近的例子,最后说:“这些例子都太小,君王你才是最好的例子,你和宠臣驰骋于楚国的大泽云梦之中,却不知道秦人此时正从昭襄王那里受命,要把你捉将回去。”楚顷襄王听了,不禁吓得浑身颤抖——他的整个人生几乎都是在秦国的威压下度过的,数十年来内心已深植对秦昭襄王的畏惧。楚国从此让出数百年前先王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辟的疆土,徙都于陈。秦遂在楚国故地设立南郡,白起则以军功受封为武安君。
“秦人笑,赵人号”
白起率大军向楚开进的时候,赵军正在廉颇的带领下攻齐,两国的君主则相见于西河外的渑池。因为有楚怀王入秦不返的先例在前,列国君主对于和秦人会盟,都怀有隐忧。赵国内部秘密做好了赵惠文王“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的准备。在渑池之会上,赵王终于全身而退。当然,获得这一结果,不仅是由于蔺相如不惜“以颈血溅大王”的力争,也是因为赵国事先“盛设兵以待秦”,更由于双方此时都各另有所图,才使得秦赵外表上维持了平等的体面。赵国自武灵王变更风俗以来,军势颇盛,成为六国中能够改变形势轻重的一国。自齐、楚破后,昭襄王还剩下的大敌,便是赵国了,这一点,赵国君臣大概也有清醒的判断,因此才对渑池之会如此紧张。
自前325年秦称王,开始以天下为敌手以来,秦国的策略一直是在“远交近攻”与“近交远攻”之间灵活调整。远交近攻,可以从邻国得到土地,直接扩张自己;近交远攻,则以破齐为典范,秦国虽然没有获得土地,却获得了最有利的战略形势。从楚国得到南郡以后,秦兵略作停顿,又开始向中原进发了。前276年,秦军伐魏。第二年,穰侯魏冉亲自率军攻到魏都大梁城下,击败韩的援军。再下一年,秦索性越过韩国,攻取了魏国邻近韩境的卷、蔡、中阳等地,击败魏、赵联军后,再次围攻大梁。魏国被迫征发全国兵丁聚守大梁,又把南阳割让给秦。当时,魏国宫廷内部曾有争论。魏人其实也知道,以地事秦,就像“抱薪而救火,薪不尽则火不止”一样,不到魏国的土地全部送完是无法停止的,然而危机迫在眉睫,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秦国估计此时还不可能一举灭亡魏国,因此也同意与魏休战,在前272年以新得的土地设立了南阳郡。
前270年,在魏冉的谋划下,秦军跨国攻取齐国的刚、寿两地。魏冉这样做,主要不是为了秦国的利益,而是想扩大自己的封地陶邑。陶在战国时期,工商极为发达,是可以为大国首都的名城。魏冉希望通过攻齐,将自己的封地扩大为诸侯国。这几年里,秦军越过他国,远出为战,战则必胜,几乎已经习以为常。然而,这一战法即将遇到强劲的对手。
前269年,秦越过韩国的上党,向赵的阏与进攻。阏与一带,道远险狭,赵国以赵奢为大将。赵奢出邯郸后,装作不敢迎战,在国都附近驻扎28天;继而出其不意,以两天一夜的急行军赶到阏与前线,以奇兵1万人屯北山,居高临下,大破秦军。这是秦军数十年来少有的惨败,锋芒一时大为挫折。从此,秦将要准备以全力对待赵国了。
前266年,昭襄王突然废除魏冉的相位,第二年,又将他逐出秦国。依《史记》中范雎、魏冉两人列传的叙述,这是因为范雎提醒昭襄王魏冉权势过重,将要危及昭襄王的地位,应该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战国时人从实践中深知“不激切则不能动人主之心”,常多危言耸听。威权自上,不可下移的道理,当时的君王差不多人人奉为准则。逐魏冉几乎没有在秦国内部引起什么波澜,也可看出已即位36年的昭襄王对于权力的掌握是牢固的,范雎的言辞,大概只是在秦国决策转变中起了某种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