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尝试过许多半极限运动,却唯有在练习长跑时因块头太大而频频受伤,为了治疗脚痛,他深入墨西哥铜峡谷,从塔拉乌马拉人身上寻找到跑步的真谛:“从这支部族身上我们可以知道,人类天生就适合跑步,他们在崎岖狭窄山路上奔跑,就像海豚逐浪般流畅。对他们来说,跑步并非苦差事,并非吃多后的惩罚,而是一种自发的、快速有趣的行动,这才是跑步的原动力。”虽然很多人认为克里斯托弗在书中的描写将塔拉乌马拉人“神化”了,并放大了“赤足跑”的好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其实是借助对原始部落文明的阐发,批判了西方现代生活中的各种弊端。奔跑,应该是一种直接诉诸人类身体的野性表达。
孙嘉鸿于是开始尝试赤足跑,来响应她对于克里斯托弗跑步理念的认同。她去寻找那些可以让身体进行野性表达的奔跑路线。她去跑香格里拉100公里,山高水远,高峡峭壁,寂静无声。这是为了印加古道马拉松做准备,那里怪异的群山柔软有型,像来自外星,山间是600多米深的峡谷和银河一样的谷底河水,她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觉得“人在天地之间觉得如此渺小,时间在山谷中来回穿梭流动”。她又去蒙古国跑100公里追日超马,下了飞机七转八转,还要辗转30个小时才能抵达湖边营地,她却兴奋于这里美得有点儿世界尽头的味道:“原来世界蛮荒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她甚至还去了南极,跑在南纬80度白茫茫的高原上,感受壮美的山峰、无极的雪域、极尽蛮荒的纯洁世界。
克里斯托弗在《天生就会跑》中不仅描写了塔拉乌马拉人的传奇,也向世人普及了许多越野跑的重要知识。美国最重要的那些越野跑赛事,恶水超级马拉松(Badwater Ultramarathon)、硬石100英里耐力赛(Hardrock 100)、西部100英里越野赛(Western States 100)……都出现在这本书中。在美国历史上,越野跑运动有三次发展高潮,一次是大萧条年代,一次是被“越战”、种族暴乱、“水门事件”搞得乌烟瘴气的70年代,第三次则是在“9·11”之后,越野跑成为全美发展势头最猛的户外运动项目。“跑步……融合了人类的两种原始冲动:恐惧与快感。我们……既是奔跑着逃开不幸,也是奔跑着追寻幸福。”
对孙嘉鸿影响最大的一个越野跑传奇人物斯科特·尤雷克(Scott Jurek),也是克里斯托弗笔下的主人公之一,被称为“鹿”的他,竟然跑赢了“天生就会跑”的塔拉乌马拉人。2010年,斯科特完成了一项前人没有成功的挑战: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穿越90英里长的亚利桑那州大峡谷通托小径。而在那之前的两年里,经历了母亲去世、与爱人离婚、与好友反目、自己伤病等一系列挫折的斯科特深陷于强烈的自我怀疑情绪之中,从战无不胜的超马跑神变成了一个无力的中年男人。“在通托小径上度过的那些时间里,我们除了陆地、天空和自己的身体外便一无所知。除了眼下那一刻我正在做的事情,我便不受任何东西的束缚,我在过去和将来之间漂浮着,那感觉就像我被悬置在河流和峡谷的边缘处一样确凿无疑。我终于记起了我在超马中所找到的东西。我记起了我失落了的东西。”斯科特说。
路跑起家的孙嘉鸿说自己“跑山跑城市满世界跑,纯属娱乐型”,因此她不排斥城市马拉松,认为它的魅力是“融入社会,了解一个城市的风土人情”。然而,越野跑在她心中拥有更为特别的意义:“在高山之巅,狂风暴雨的黑夜,人迹罕至的林间,终点是无尽的前边,至关重要的不是金钱和各种虚荣,那些都浮在天边,身外的遥远。最有意义的是下一步迈向哪里,身上还有多少水,包里还有多少食物,下一站还有多远。无论你是谁,在那一刻,只有靠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博弈,她们配合也好,较量也好,互相诅咒谩骂也好,还是互相鼓励提携也好,去拥抱下一个驿站。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跑在当下的你明白知晓自己在路上,在奔跑,终点在前方,要把身体和灵魂双双挪到那个叫终点线的地方。”
到月球上看地球的升起
2013年新年,在关雅荻当时就职的电影公司年会上,播放了一段宣传部门制作的新年视频,其中采访很多员工讲出自己的新年愿望。拍摄采访到雅荻时导演突然发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他脱口而出:“离开地球。”看到这一段,现场几百名同事各种哄笑,以为他是在讲段子逗乐。
其实他很认真。在一个上初中时候用的旧铁铅笔盒里,存放着一张“儿时梦想”清单,里面详细列举了“20岁前要完成的事”、“60岁前要完成的事”和“80岁前要完成的事”。每隔八九年,他都会翻出来看一眼。“60岁以前要做的事”第一项就是:去自己向往的国家或大自然;登上珠峰,做一名太空游客,在月球上看地球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