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乎我意料的场景。之前绞尽脑汁想过究竟能有什么话题能让之前没有交集的人聊得起来,但真的坐在小桌前,才发现之前准备好的话题备选都有点生硬,反倒是现场的“状况”让大家很自然地熟悉起来,担心气氛实在是多余的问题。
玩笑开过几轮,没人再“端着”说话了,七个人混熟了,菜也上齐了,各种肉食把小桌摆得满满的,鸡腿肉沙拉的盘子里只剩下一点生菜,小猪蹄炖得极有光泽,猪肋排差不多被分食干净,每一道菜都能串联起一个话题,“猪颈肉的口感”,“香料里有香樟”。长条的桌子上,坐在这一端的女孩要求另一端的帮她夹一块刚刚端上来的荔枝肉,对方问:“你介意我的筷子吗?”“不介意!”回答得很干脆。在两个小时之前,她们还不认识对方。
看起来,饭局的第一回合已经结束了,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但是气氛正好,谁也不想离开。围绕吃的话题告一段落,有意思的还是人,店主成了第一个被讨论的对象。在“我有饭”的APP上,饭局的组织者被称作“host”(东道主),关于饭局的介绍里,有一小段host的故事,讲讲他本来的职业,为什么喜欢做饭,为什么会做饭局,只是三言两语的介绍,没有很具体的内容。感兴趣的食客下单买一个席位去吃饭,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看看host的真容,和他聊聊天儿,听听他的故事。等到这位host下一次进来,手里终于没端着菜,只是来和大家聊聊。
他看起来有点内向,可能觉得应该和大家聊聊,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始,开门,站在门口,朝着大家微笑。虽然这总归是家馆子,食客们倒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生意人,之前APP上三言两语的介绍都成了聊天儿的线索,福建人,说话是温柔的台湾腔,摄影、设计、喜欢做菜,尤其是肉食,因为小时候每餐有顿肉吃就开心到不行,现在做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食堂,尝试着用他记忆里的方式,慢火精炖,做出自己小时候的味道。
饭局是在晚上23点结束的,六个女生一起闹哄哄地往地铁走,做体育新闻的女生已经吃过不少饭局,她挎着我的胳膊说:“这还不算是真正的私厨,你应该去那种真正在家里做的,感觉完全不同。”
“真正”的私厨
“占座儿”是最先在朋友圈上火的私厨,关于他的介绍,有一句极具传播力的标题:“这家只有一张桌的私房菜馆,软装都能买北京好几套房了。”饭局主人苏占的家里有上千张黑胶唱片、30多箱玩具,其中不少是限量发售的稀有收藏,一个被书籍、音乐和玩具填充的家里,一个有点微胖的大男生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里,表情有点木讷,手里端着一碟精致的食物,确实让人非常好奇。
苏占的饭局连着几周都迅速卖光,我一直没有抢到。“占座儿”第四场饭局办完的第二天,我到他的家里采访,确实惊艳,这是一套平时不住人也没有卧室的大开间,从进门开始,就能感受到苏占对玩具和音乐的热爱。对着门的柜子摆着两排积木熊,进客厅要经过一整面墙的书柜,类似宜家Expedit的小格子摆满了图书和唱片,上方竖条的长格子里整整齐齐地站着四个蓝色西装的小人儿,是日本玩具厂商Medicom Toy出品的披头士公仔,根据他们的经典歌曲《Can’t Buy Me Love》的造型制作。
这样一个有无数细节可供琢磨的房子里,吃饭似乎很容易分心。等到苏占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在琢磨着米字旗图案的蓝色复古冰箱,看起来酷极了。趁着苏占倒水的工夫,我查了一下这款冰箱的价格,意大利品牌SMEG,价格差不多能买这个东四环小区1平方米的空间。
苏占是个美食爱好者,但是决定要开始做饭局的故事,倒有一点“悲伤”的意味。在10月份开始做host之前,他觉得2015年对于他个人来说是个糟糕的年份,他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利,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是因为到了一个容易孤独的年龄段,1983年生人,转眼30岁后面的零头一年一年地往上加着,同龄的朋友们大多进入了结婚生子的状态,苏占还不向往那种状态,眼看着10年前一起玩儿的朋友离开北京的、忙于家庭的,又觉得孤单。
“人到了一定时候,交不到新的朋友了,老朋友说好下周聚聚,可能有人又出差了。”苏占连着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都很封闭,亲戚家的妹妹告诉他有一些公众号做私厨,既然喜欢做饭,又有适合聚会的空间,可以试试。苏占被逼着填写了一个征集表,没想到顺利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