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科曾说,所谓博物学,就是赋予可视物品名称的作业。博物学认识世界的方法,就是把仅以肉眼可见的特征为基准进行分类、排列、整理。当一名博物爱好者透过放大镜,观察到甲虫翅鞘上的金属光彩,和微微颤动的口器时,更喜欢观察它身上与众不同的差别,而拔掉一条虫腿放进仪器,相比之下就枯燥多了。
硕士毕业后,张辰亮选择到中学时最喜欢的《博物杂志》工作,捎带手又接了杂志官方微博的运营,没想后者无意间,给自己塑造出了另一个炙手可热的身份。
“抱子甘蓝。是甘蓝(包菜)的亲戚,一个大秆上长出很多迷你版包菜。每个小球要切开,否则不进味。一般是炒着吃或者炖汤、焗烤。中国不少人在种,但中国人觉得苦,不爱吃,如果搞养殖容易变成致穷经。”
“这是最正宗的紫罗兰,其他叫紫罗兰的植物都是商家为了好卖瞎叫的。”
“广玉兰。中国南方到处都是。果子你爱吃你吃,我们都拿它防身,能把狗砸一跟头。”
“鸭跖草科的铺地锦竹草,观赏植物。你的亲戚用它‘降肝火’是不安全的,可能有毒。某些人总有降不完的火,排不完的毒,滋不完的阴,壮不完的阳,去锻炼嫌累,去买药嫌贵,挖点草来吃,天然又免费,交足智商税,纯属活受罪。”
…………
张辰亮刚接手“@博物杂志”的账号时,“粉丝”只有2万人。那时候他喜欢发一些自然爱好者圈子里谈论的小众知识,总觉得这样才能体现水平。但普通网友不买账:这些知识跟我有啥关系?
现在张辰亮的策略是:科普生活中最常见的物种。但尽量不介绍老生常谈的分类学、形态特征等等,而是从特殊的角度切入,有时再抖个包袱。头几天他刚刚在微博上介绍了百香果,这本是一种常见的南方水果,不少人甚至觉得“这有什么可科普的”。但是他的切入点是:百香果肉可以倒进冰可乐里喝,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这条微博被转发了4600多次,近2000条评论都在热烈讨论百香果配什么饮料最好喝。
张辰亮每天要处理几千个@,很多都在微博下面直接回答了,不清楚的就@他认识的专家、达人。“现在大家都认为这个号背后就是我,人家告诉我的,我再当自己的答案转出来不太合适,就直接私下回复了。”张辰亮每天只把自己明确认识的微博,选几条有代表性的转发。
很多人以为官方微博后面是一个小团队运作,否则如何有这样广博的知识储备?
“我每天科普的动植物,有九成都是科普圈里说烂了的常见物种。普通人可能觉得我博学,但圈里我的知识面只算正常水平。”张辰亮不喜欢死记硬背,认为懂得检索更重要:“比如你给我一张虫子的照片,再不济我也知道它是哪个‘目’的。在这个目的工具书里,类群的排列也有固定的顺序,只要熟悉这些顺序,就能很快找到我要的信息。”
因为有专业的学科背景,即便是错误百出的百度百科,张辰亮还是能看出来里面的知识哪些靠谱,哪些不靠谱,再自己找资料核实。“这是我们的专业素养。”
想成为博物专家并没有什么捷径好走。张辰亮总结的办法就是从兴趣入手,很多女孩不懂生物学,只是喜欢多肉植物,一样一样认,最后也能分辨出几十个品种。如果完全没基础,那就买一本图鉴,像读小说一样一页一页地翻,有大概认识了,再看更专业的书。
头几年“粉丝”少的时候,博物君还会卖萌,各种“啊”、“呀”、“好哒”的表达跟现在截然不同:“刚接手官博,谁都不敢得罪,要表现得友好点,那会儿表现高冷也没人理你。”时间长了,博物君变得高冷起来:“我不是谱儿大了,而是这个活儿并不是一个愉悦的活儿,有的问题回答八百遍了,还是有人@你,就会觉得特别绝望。还有人一旦没收到回复,就开始冷嘲热讽,时间长了就萌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