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平事先已经过分张扬的纵火行为,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不被重视的是他之前一而再讨薪未果的愤怒。悲剧,由此发生。
今年冬天宁夏的气温很高,但就在1月4日晚上,冷空气到来,银川又回到了西北冬季该有的寒风中。5日早上7点,沈磊像往常一样登上由贺兰县开往银川火车站的301路公交车,从银川北郊赶去市中心上班的人们相互挨挤着,仿佛这样便可抵御西北清晨的寒冷。
沈磊上车后挤到了前后车门中间的位置,车窗外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公交车到达了金盛站,报站的声音把沈磊的注意力从窗外拉了回来,他还有两站就要到站换车了。车刚驶离金盛路口,他就听到后面有人喊“着火了”。他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火球正在下落,他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危险。随后,“那火就像液体一样‘嘭’地出来”,离他两米外的一个男人从脚到头瞬间着起了火,火沿着地面开始蔓延。当火势蔓延到沈磊脚下时,惊吓中他向后跳了一下,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这一跳救了他的命。后车门没开,前车门挤满了人。当时沈磊的头脑还很清醒,他用力撞向座位旁边的车窗,但怎么都撞不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整个车厢已经全部烧起来了。他慌了,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感到肺痛眼花,此时车厢里已经全是浓烟。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前车门开了一个小缝。“我啥也没想一下就扑出去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去的,中间是否踩到人。”冲出公交车的沈磊只向前爬了两步便瘫坐下来,他看到旁边一个逃出来的女人,“手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沈磊拿起手机打电话,110、119、120,三个电话全都占线。他听到旁边的人喊:“已经报警了,大家不要慌,朝后面站,不要围着车门。”沈磊再回头,“整个车已经烧起来了,前面是火,后面是火,中间的火最大。”随后消防队员赶到,火被扑灭了。但大部分乘客没有沈磊这么幸运,大火造成17人死亡,33人尚在医院救治。
银川市政府新闻办发布的消息称,马永平携带从加油站买来的两塑料桶汽油登上了公交车,用打火机点燃后从驾驶员位置车窗跳出,逃离现场。但逃离现场后的马永平并没有逃走。当天中午,马永平登上贺兰县一座建筑工地的楼顶,声称要跳楼。楼下聚集了当地公安和消防人员,其中一名穿制服者在远处架起狙击枪瞄准楼顶。与警方对峙4小时后,马永平被警方抓获带走。
这不是马永平第一次用汽油,也不是他第一次要跳楼。
去年12月7日早上,马永平拎了一桶汽油,带着条幅,来到银川商城对面隆悦宾馆的天台上。随后他将柴油倒在自己身上,穿着湿透的衣服,爬上了楼顶的信号塔。在信号塔上,马永平用手机自拍,并将照片发到了他的朋友圈。照片中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戴着一顶迷彩色的军帽。他在朋友圈里写道:“如果我是火炬,我毅然地燃烧自己……再见,美丽的银川,原谅我再不能给你添加一砖一瓦。”寒冷的冬天里,马永平带着的讨薪条幅被信号塔横向伸出的天线卷起,并没有完全展开。最终在僵持了8个小时后,四肢早已冻僵的马永平用了40分钟爬下了只有十几米高的信号塔,他双脚一着地全身便瘫软了下来,警察随后将他带走。
宁夏电视台“直播60分”节目女记者也赶到了现场,并在楼顶平台上捡到了马永平落下的一封信,这是马永平用电脑写下并打印出来的讨薪材料,名叫《我为什么要直面死亡》。马永平介绍自己2013年6月带领15人接手贺兰县洪广镇劳务移民小区水暖工程,工程款总共33.63万元。2013年底,土建老板丁成宝将一套“一品中堂”的房子顶给马永平作为工程款,但马永平发现这套房子是烂尾楼,马永平认为他们之间的协议没有达成。“三年里我到处借钱垫付工人工资,有银行贷款,有私人高利贷,有亲戚处借的低息款,还有几人的工资未发。这些债务和利息使我妻离子散,有家不能回。”
马永平随后被带到了银川市新华街派出所。面对电视镜头,新华街派出所杨副所长表示:“马永平的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治安处罚法,属于扰乱公共秩序,必须对他进行处罚。”此次事件被“直播60分”节目称为“恶意讨薪”,马永平在银川市拘留所被拘留了10天,直到12月18日才被释放。
从去年12月7日到今年1月5日,从爬到楼顶想要自焚,到在公交车上纵火烧人,马永平在短短不到一个月里,走上了绝境。
33.63万元
这一切源于这33.63万元工程款。2016年1月10日,银川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受理银川市公安局提请逮捕的犯罪嫌疑人马永平涉嫌放火一案。经审查查明,犯罪嫌疑人马永平因承建工程,与分包商发生债务纠纷,多次追讨未果,因此产生不满,采用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放火的手段,已严重危害到社会公共安全。
马永平并不是简单的农民工包工头。马永平的父亲马世科1973年毕业于师范学校中文系,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上世纪90年代初宁夏进行移民搬迁政策,马世科带着妻子和三个孩子从西海固迁到了石嘴山市,并在此定居,那时马永平才五六岁。在知识分子的家庭环境中,马世科从小重视对孩子们的教育。马永平在宁夏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在宁夏第五建筑公司工作了两年,由于表现好,被推荐去日本进行工程建设方面的研修。当时是家里为他花了5.7万元钱找中介去的日本,在日本他一边参与工程建设,一边学习,一下就是三年。三年后从日本回来,马永平觉得宁夏第五建筑公司的工资不高,打算跳槽。专业学校毕业,又有外国研习经历,当时石嘴山市有三家公司想聘用马永平,三个月试用期后月薪都可以达到一万元。“他很拧,很固执,就是爱当老板,爱自由,所以没去这三家公司,自己干包工去了。”马世科对本刊如此回忆道。
马永平在2010年9月19日成立了石嘴山市银平劳务有限公司,注册资金3万元,他和另一自然人各认缴1.5万元,专门做土建工程的劳务派遣。范忠林曾在他手下当建筑工人,他记得马永平承接别人的工程,但往往要不到工程款,“他家里的东西,基本都是不同的工程负责人顶给他的”。范忠林记得一个工程负责人曾给马永平一只藏獒,顶了1万元工程款,马永平喜欢狗,但养了两年藏獒却死了。马永平家里的沙发则是另一个工程负责人给他的,顶了6000块钱。一辆老款奥迪A2,马永平花了1万元买了回来,如今这辆车依然停在马永平家农村院子里,落了很多土,一直没有开。就这样,马永平的劳务有限公司干了两年,没赚着什么钱,马永平关掉了公司,去工地做起了包工头。
包工头这条路,似乎并不适合马永平。2013年6月,他从马吉军那里承接了贺兰县洪广镇劳务移民小区的水暖工程,噩梦从此开始。马永平同村发小王引军记得当时的情况,贺兰县洪广镇劳务移民小区的建造工程是贺兰县政府委托宁夏土木基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代建的,土木基业又将此工程承包给了包工头丁成宝,四栋楼房总建筑面积一共有2万平方米左右。丁成宝将此工程包下后,又分包出去,其中水、暖、电工程包给了马吉军。马吉军又把电工程包给了另一个人,再把水、暖工程包给了马永平。马永平成了“第三承包人”,他找了15个人,组成一个施工队专门干这一块。马永平当时商定的承包工程款总共33.63万元,即他手下工人的工资,而水、暖材料则由马吉军提供。父亲马世科曾经请别人参谋过,别人说这个工程复杂,50万元也许都没人敢包,但马永平没有听父亲的意见。盘根错节的承包关系下,是隐藏的风险。
一拖三年的工程
工程一干就是半年,到了2013年底,马永平和他带领的工人们还没有拿到一分钱工资。一个师傅一天工资240元,一个小工130元,这些工资都是马永平自己出的。马永平找到丁成宝要钱,丁成宝答应将一套位于贺兰县还未建好的一套“一品中堂”住房给马永平,以顶此前许诺给马永平的承包工程款33.63万元。其实“一品中堂”与洪广镇移民安置小区的开发商,均为土木基业公司。当时“一品中堂”同样正在建设中,却成了移民安置小区建设的救命稻草。王引军当时也在工地为马永平干活,他记得移民安置小区工程里土建工人和塔吊工人的工资也是用“一品中堂”的房子顶的,沙子和砖头供应商的钱也是用“一品中堂”的房子顶的。记者多次拨打丁成宝的电话,始终关机。
但“一品中堂”房子烂尾了,交房无期,马永平没法将房子套现,自己手底下一众工人的吃喝拉撒都是他出钱,他发现自己没钱给工人发工资了。三年里,承建开发商没有再给他一分钱,父亲马世科每年贷款3万元,连本带利前后借给马永平12.9万元,马永平的妹妹和弟弟也借钱给他。但这些钱依然不够给手下的工人发工资,他到处找人借钱,找银行贷款,甚至借了高利贷。“马永平人很好,作为包工头,即使没要到钱,他每年底都争取给自己的工人们开工资,让他们回家过年。”王引军如此说道。
作为“第三承包人”的马永平被夹在了中间,而被拖欠的不光是工程费用。移民安置小区工地的水、暖材料经常供应不足,使得马永平和他的工人们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其实一共就四栋房子,要是材料充足,两个人也能干完。但总是没有料,今天有活儿,明天没活儿。但停工等料的时候,马永平也要给工人开工资啊。”王引军2013和2014年都跟着马永平干,但2015年离开了。“我们工地里都是大男人,一起吃一起住,但谁不是拖家带口的。我们宁夏有句话,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是既然嫁给我了,我肯定得管穿衣吃饭啊。但跟着马永平干,不但赚不到钱,还被欠工资。”很多工人都走了,留下马永平一个人,和欠下的一堆债。2014年初,妻子与马永平离婚,此时妻子怀孕已经三个月,最后做了流产。
从2013年6月到2015年11月,仅仅四栋楼房的水、暖工程拖了两年多没有做完,马永平被彻底拴死了。
如今从公共信息中可以看到,负责承建的土木基业公司曾经在前贺兰县县委书记方仁的支持下,拿到用于开发县城的350亩土地的使用权,可谓盛极一时。但2014年方仁落马。银川市兴庆区法院审理查明,土木基业的法定代表人何某曾指派委托代表以送现金、送车和金条等形式向时任贺兰县县委书记方仁行贿。在自治区国土资源厅未向贺兰县配发土地指标和建设用地手续的情况下,方仁主持召开的县建设工程规则方案审查领导小组通过了土木基业公司“一品中堂”的项目建设方案。2015年5月5日,方仁被判处无期徒刑,而宁夏土木基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因行贿罪被罚款150万元,公司法定代表人何某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当时土木基业公司的失势,导致洪广镇移民安置小区的建设进程非常缓慢。房地产商与地方政府职员的金钱利益勾结,让马永平成了牺牲品。
2015年11月,移民已经入住了洪广镇劳务移民工程的房子,马永平的水、暖工程也已经基本完成,仅剩下采暖期的维修。眼看就要完工,但他担心要不到钱,所以留着最后一点工作没有做完。“我找过洪广镇镇长,他说他跟丁成宝协调,但没了下文。我找贺兰县政府,门卫听说原因连门都不让进,我找劳动监察大队,丁成宝连电话都不接。我打算向贺兰县法院起诉,法院人员告诉我首先要交起诉费8000元。天啊,现在我连80元的生活费都没有。”马永平2015年12月6日晚上19点3分在朋友圈发出的文章中这样写道。第二天早上8点,他向自己身上泼了汽油,在银川市内爬上楼顶信号塔讨薪。此时距离银川公交纵火案事发还有30天。
马世科去年12月7日早上9点接到新华街派出所杨副所长的电话,被告知儿子正在信号塔上要跳楼,需要他赶过去劝他爬下来。马世科10点多到了银川商城对面隆悦宾馆的天台上,那时天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警察,有杨副所长,还有洪广镇党委书记李生君。马世科在天台上和众人望着在信号塔顶端的儿子,他拨打儿子的手机,儿子没有接。马永平喊着,如果能把工程款付清才会下来。丁成宝也来了,不一会儿一个装着30万元现金的大包被送到了楼顶天台。马永平吩咐父亲马世科把钱点清楚,该还给谁的钱就给谁。马永平从信号塔上爬下来,并被民警送去医院检查身体状况。而马世科带着30万元现金从六层楼顶顺着楼梯向下走,走到第三层时,民警拦下了他。30万元中的20万元被要了回去。新华街派出所杨副所长告诉马世科,9.9万元是丁成宝带来的,另外20万元是洪广镇政府带来的。“这20万元暂时还不能给你,还有一些手续,洪广镇党委书记李生君保证12月30日前把剩下的钱全部付清。”马世科手中的这9.9万元,当场还了马永平贷款的信用社5.1万元,给了马永平手下的几名工人一共4万元。马世科拿着8000元现金回家了。而马永平因扰乱公共秩序被拘留了10天。
两次报警
马永平2015年12月18日被释放后回到家,19日就再次离开了家,一直不见踪影。李勇28日见到了马永平,当时马永平正在一个人喝闷酒。两人是2010年在水泥搅拌站认识的,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马永平28日时告诉李勇,等30日拿到拖欠的工程款,就把所有债务都还上,给所有工人发工资。马永平憧憬着到那时自己一身轻,打算在家里备考建筑二级建造师资格,然后找个公司好好上班。但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顺利。
12月31日下午17点多,马永平回到了家。马世科还记得儿子回家后就窝在房间里,关着门,开着电视。一个小时后,马永平走出房间,拎着两个大帆布包,再次离开了家。马永平的母亲走进儿子的房间,看到桌子上留下一封绝命书。“这都是你们逼的,逼得我活不成了。丁成宝你可以有黄老五一帮黑社会打手,可以行贿政府各部门不管我的事。大小政府,你们可以用谎言和暴力来掩盖这一切的不平等和你们收了黑钱而不作为的行径。但掩盖不了一个求最基本生存权利的人的决心。你们三年欠我二十多万工资,你们看着我死。”马永平在绝命书中写道。
马世科知道肯定要出事了。他叫来了住在同村的二哥三哥,还有自己的侄子,几个人一起追上马永平,想把他拦下来。但马永平身强力壮,三个人都没法近身。“他当时就像发疯似的骂我们,谁也拉不住他。”马世科回忆道。儿子走后,晚上19点,马世科给石嘴山市隆湖派出所打电话报警,派出所派了人来马世科家里了解情况。马世科告诉民警,马永平曾说要杀人放火,要杀丁成宝,杀李生君。马世科建议民警通知这几个相关部门,避免惨剧。
第二天元旦,三天的小长假开始了。一早,马世科又给隆湖派出所打电话,没人接。他又去了银川暖泉派出所报警,民警表示会寻找马永平。马世科给洪广镇党委书记李生君打电话。“李生君在电话里对我说,那事他不管,马永平没给他干活,与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马世科回忆道。马世科不会发短信,又让别人帮忙用自己的手机给李生君发了短信:“这两天白天黑夜分头去找马永平,没有音信。他虽然没给你干活,但你们也有责任,如果逼出了人命,你能脱开干系吗?希望你能够彻底解决问题。”就这样,接下来的两天中马世科发了几条短信,李生君都没有回复。记者如今多次致电李生君,不曾接通。
今年1月4日,元旦小长假结束,政府部门开门上班了。马世科去了隆湖派出所,没有新情况。他又去找洪广镇镇长,被告知李生君去县上开会,马永平的事情正在解决。下午丁成宝来到镇政府,但和马世科吵了几句就走了,马世科没有要到钱。
当晚马世科没有回家,就在派出所附近住下了。夜里他接到马永平朋友的电话,说马永平刚刚在朋友圈发了一封新的绝笔信,并配了一张公交车的照片,文字说明写着:“宁夏银川公交车的几点火光……”马世科马上让马永平的弟弟马永亮报警。马永亮用电话向银川公安局报了警,随后丽景街派出所打来电话,让马永亮去所里说明情况。他赶了过去,并用手机录下了当时在丽景街派出所的报警录音。“你怎么跑丽景所了?”民警问道。“我现在是报警,人现在找不到了,让你们找一下,不要让他出事。”马永亮说。“不知道到哪里找。”民警答道。“那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等出了事再找?他有可能会烧公交、搞爆炸或者杀人。”马永亮说。随后民警让他指认了马永平的照片,给出的答复是,马永平户籍在石嘴山大武口,应该去大武口报警。那时已经是晚上23点7分。“如果当时警察重视一点,找到马永亮或者检查公交车,有可能就出不了事。”马世科对本刊如此说道。如今记者也曾尝试联系丽景街派出所,得到的答复是“不知道”,“当时不是我值班”。
丽景街派出所距离第二天公交车纵火所在地只有3公里。
马永平1月4日晚的这封绝笔信中写道:“三年来经过各种努力讨薪失败了,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绝望和愤怒。三年来由于拿不到工钱,在贫穷中老婆离婚而去,父子兄弟因为借的钱还不上而反目,现在还被放高利贷的翟耀庭追杀。拖欠工资的丁成宝及打手黄老五,贺兰县的各级政府及职能部门的冷漠和推诿,让这一切都过去吧。我用五百年地狱的煎熬和五百年当牛做马的轮回来作为我行为的代价。但这能否引起政府和社会对拖欠农民工工资的反思呢?”
第二天早上,马永亮点燃汽油,17名乘客在301路公交车的火海中丧生。
早上7点多,马世科还在家中睡觉,被电话吵醒,是洪广镇镇长打来的电话,让他去镇政府领拖欠马永平的钱。老人那时还不知道公交车纵火,但他心里很清楚,出事了。到了镇政府,看到翟耀庭也来了。此前就是翟耀庭放了高利贷给马永平,按100块钱每天8分钱算利息。马世科愤怒了:“你们怎么昨天不找我啊?昨天把钱拿出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我要起诉你们!”马世科把镇长骂了一顿,把翟耀庭轰走了。他没有要这些钱。
马永平的工友们
不是所有人都不想要钱。范忠林曾是马永平的工人,至今马永平还欠他5000多元工资。范忠林后来自己成了包工头,如今银川九中的工程欠他6万多元,春花幼儿园的工程欠他2万多元。马永平的发小李勇后来也成了土建承包人,现在被欠着10万多元。王引军也被丁成宝欠着工资。
2015年12月16日,《银川晚报》报道,12月15日银川市召开拖欠农民工工资整治会议,会议公布如下信息:“数字触目惊心。在过去的2015年1月至11月份,农民工到自治区、银川市讨薪上访共计689件10323人次,其中我市本级受理农民工讨薪案件504批8284人次,与2014年度相比,同比批次上升22.3%,人次下降42.1%,其中:集体访375批次7913人次,占讨薪上访总量74%;重复访288批次5715人次,重放率57%,涉及农民工10155余人,拖欠工资近14.6亿元。”
农民工讨薪背后,是房地产市场的溃败。一名银川周边永宁的房地产商告诉本刊,2015年房地产开工面积只是前两年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房产价格下降,一个楼盘每月能卖出两三套房子已经不错。究其原因,他认为政府在进行新农村建设的过程中对房地产市场的冲击特别大。拿永宁县作为例子,原来百分之八九十的县城房子都是周边乡镇老百姓买的,但近两年宁夏很多乡镇都进行了拆迁,农村百姓被就近安置到了原来宅基地周边的回迁房。2015年大部分回迁房都已经竣工交房,原来的乡镇百姓如今都分到了四五套房子,不再缺房子了,因此房产需求大大降低。另外自从银行不再支持多方面的房地产贷款之后,房地产建设的资金链愈发薄弱,也造成了越来越多的烂尾楼。
记者 张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