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的几年里,我几乎和H断了联系,临回国前,听以前的老同学说他已经有了一段失败的婚姻。我对此三缄其口,依旧约他出来叙旧。我们约在后城的一家咖啡馆里喝下午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我试图分享在澳大利亚北领地的旅行见闻,但他似乎毫无兴趣,打断我然后支离破碎地说着老同学的奢华婚礼和数目可观的嫁妆。
他问我留学的时候都学过些什么课程,我说学过写剧本,他立马说他和朋友有意投资拍摄微电影,需要找个编剧。“选修课,只学过一个学期而已。”我说。“再怎么样你也是学这个的,肯定没问题。”他斩钉截铁。“尚不能登堂入室。”“只要你愿意写,钱不是问题。”他如数家珍地告诉我,这几年他如何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以及结交了哪些富埒陶白的大人物。
上初中时,H是当时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在其面前随意搬弄是非的男生,和他八卦,我不需要顾及形象,而他也会守口如瓶。多亏了他,我才没在敏感滥情的青春期憋出抑郁症,但他的尖刻也常让我有种掐死他的冲动。比如,曾和他议论过一个学习出类拔萃的女生X:“你知道吗?我昨天读《新概念作文》,读到了一篇宣扬叛逆和变坏的文章,觉得很眼熟,原来,我曾经在X的周记作业里看到过。”他冷笑一声:“很想拆穿她吧你?我教你,下次看到她,把这本书拿给她看,告诉她,你发现有人抄袭她的文章,而且还拿她的文章赚稿费。”高考后,我离开家乡读大学,H则在淘宝网上开了一家女装店,打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络,即便他偶尔在QQ上叫我,也是要我帮他的网店拉生意。“我那么卖力帮你宣传,你给我打折吗?”我问。“赚过钱吗你?等你自己赚钱后,看你会不会动不动给人打折。”他的语气里透着高人一等的傲慢。后来但凡我问他问题,他常以反问句来回答。
我试图转移话题,他则步步紧逼:“写不出来就抄,抄都不会抄,说明什么?说明你傻!”我本想说,强迫一名写作者抄袭无异于逼良为娼,可还是缺乏实战经验而羞于开口。几年不见,他没怎么变,我却变了。从前包容他,只因我们都还顾及着彼此的交情,而现在,他唯一关心的仅仅是眼前这个人对他有何利用价值。他对我所学课程的抨击激起了我的斗志:“听说你结婚了,你的婚礼是在哪个五星级大酒店举办的?”良久,我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脸上的肌肉突然紧绷,原本要点烟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不知是意识到我已经知道了他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是想起了那个让他伤心的人。我忽然发现,他这项特殊技能并不难学。我起身扬长而去,之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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