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叫她Peace。
这个名字源于她在参加英语比赛时的一篇演讲稿。学生时代的英语演讲,大家都懂的吧,要Love,要Peace,满满的国际鸡汤味儿。而“Peace”在她8分钟的演讲中出现频率之高,堪称全校之最。
后来,Peace就成了她的代名词。
事实上,Peace完全是个和“和平”不沾边的女生。她喜欢玩,喜欢闹,喜欢以打击男生自信心为乐。比如,有男生剪了新发型回来,她必定有花样翻新的评语送给他–你是准备参加神经病竞选吗?或是–听说横店招二傻男配,你要不要试试?
尽管Peace有“毒舌小天后”的名头加身,但总是有几个男生来犯贱找骂,偏要和她对战几个回合,等着以惨败收场。不过,有一个男生很特别,他常常来找Peace喷一顿,然后傻兮兮地笑。
他叫小游。小游同学的这种行为,所有人都能总结出中心思想了吧。所以,每次课间,他一靠过来,我们几个女生都会托着下巴,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俩儿。那气氛,真是迷之美妙。
有一次,小游说:“哎,你看新买的Tee好不好看?”
Peace还没说话,所有人就忍不住笑翻了,气得她把书桌上的东西统统砸向我们。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有理由不在一起吗?
高考后,我们几个好友天各一方。Peace和小游虽然没能考在一起,但同去了南京。我们都感慨真是万幸,唯恐他们不能在一起,从而失去了爱情。
现在想起来,这个想法多少有一点幼稚。但那时候,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单纯而执着的期望,期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因为,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还没碰过爱情,青春里,永远存留着一段无法填补的空白。于是,Peace和小游成了我们有关爱情的一种想象、有关温暖的一种寄托。小游就是所有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男生,而Peace就是你和我。我们不希望他们分开,就像童年时期,固执地不肯相信美丽的童话是假的。
那是大三那一年,Peace的家里出了变故。她的父亲体检的时候发现胃部有一块阴影,开始并没有多严重,但三个月后就扩散了。小游请了假,陪着Peace回家探望,前前后后地帮忙。
一天晚上,我和Peace通电话,鼓励她要坚强。后来,我们说起了小游,我说:“看来他是真心对你好。”
Peace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有点不太习惯呢。”
那时,我不太明白Peace不习惯什么,是不习惯小游对她的好吗?但后来,我慢慢懂了。她不是不习惯小游的关怀,而是不习惯在小游面前失去了以往飞扬的骄傲。
Peace的父亲就在那一年年底过世了。她母亲做了十多年的全职妈妈,对未来茫然不知所措。于是,Peace做家教、做兼职,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大四那年寒假,小游都回来了,她却留在了南京。聚会上,我们都察觉到她与他的童话要破了,可谁也不敢提。
开学之前,我绕道去南京看Peace。她瘦了好多,但格外精神,眼神里有种坚不可摧的光芒。我们就在她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吃了一顿饭。
我问:“你和小游怎么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分了。”
“什么原因啊?”
“被我骂的。”
我说:“不可能吧。他从未成年起就挨你骂了好不好!”
她说:“男生都会变吧。我不过说他不要这么贱,我不喜欢狗一样的男生。”
我惊诧半天才说:“何必呢?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Peace突然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然后啪地往桌子上一拍,说:“有什么难听的?怎么说,我也是毒舌界的diva。”
我看见有细细的银芒闪烁在火锅蒸腾的雾气里。但是,她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那像是一粒碎冰,冻结在她的眼睛里。
说起来,Peace是我们这一班朋友中,最早得到爱情的人,可她最终与她的爱情擦肩而过。许多年后,朋友聊起Peace,都说她太能作了,不懂得珍惜爱情,而我从不插话。
是的,即便我写过几百个爱情故事,也依然不敢说,怎样去爱一个人才是对的。
一起面对,是一种。
放你幸福,也是一种。
每一个人,都会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爱一个人,没有输与赢,没有对与错。
听说,小游后来做了交换生,了无牵挂地去了英国,从此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而Peace留在了南京,一直一个人。
她现在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还开了一家民宿。她说,她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座老城。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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