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这说起来是一个有点好笑也有点尴尬的契机,我忽然就对原本和我只是同学关系的他动心了。那天,我感冒了,在食堂打好了饭菜,找好了位置,就坐在他对面。我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和另一个男生挨着坐,两个人都遭了我那个喷嚏的殃。另外那个男生很嫌恶地把我骂了一通,然后气鼓鼓走了,他却一边擦脸擦手,一边笑着说没事,说本来今天的菜也不合他的胃口。”
“那天下午的阳光太好,我有点心猿意马,无心向学,总是偷偷看他。”
“有一个瞬间,他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忽然发现了我。我们四目相对,他又对我笑了。我感觉很温暖。”
“我就那么喜欢上了他。”
“后来,翻书的时候,只要看见他名字里的任何一个字,呼、学、瑒,我心里都会痒痒的,像冬天晒着太阳,有暧昧的小窃喜。我还会在课桌的右下角刻他的名字,就连被他借过的参考书,翻阅起来仿佛都多了一阵香气,像是他的衬衣上刚洗过后太阳和洗衣粉留下的香气。”
“可是,我再喜欢他,也不敢告诉他。”
“你有没有很卑微地暗恋过一个人?如果你也有,你应该就能懂我的心情。他是你抬头可以看见的雪和月,是你闭眼可以闻到的风和花。他美艳不可方物,他不染尘俗,他成了你高攀不起的人。”
“不过,我一直觉得高攀不起也没有关系,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嘛。”
“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听说他要报考异地大学的研究生,而我家里人则已经为我铺好了路,安排我进本地的电视台实习。我们要分开了,虽然我们压根也没有在一起过。一次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上,大家都在谈论自己的梦想,我看着微黄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精致而完美,多么想说,我的梦想就是呼学瑒!然而,我喉咙里像塞了铅块似的,嘴巴像被缝住了似的,什么也没说。”
“那天聚会结束后,他送我回家。其实,他喝多了,还犯困,而我清醒着,到最后是我先把他送回了家。”
“走到他家楼下,他晕乎得更厉害了,竟然以为自家大楼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楼。他张嘴就喊,四〇三寝室,来个人下楼接贾小樱哇!她喝酒啦!夜深人静,他声如洪钟,喊了几遍没看见有人来,又加大了嗓门,拉都拉不住。这时候,楼上突然有人骂了一句‘闭嘴’,然后一盆冷水泼下来,我们俩都成了落汤鸡。”
“他只好带我回家把身上的水擦干。我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头发还湿着,风一吹就有点冷,可我还是太困了,顶着一头湿发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我抱进卧室,又给我盖被子,还问我冷不冷,迷迷糊糊中我都知道。我嘴里嘟囔了一句,说冷,他就把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
“他没有和我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了,也不敢有。那时候,他单纯到怕再多接触一点点就是一种亵渎。”
“十指紧扣,就是他能给予我的,仅有的温暖。”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的脸和我就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他没有醒,我也不喊醒他,就只是贪婪地看着他。我只差一点点就想对他说我喜欢他了,然而,我还是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是不能说。”
“后来,他真的去了异地读研,我也真的进了电视台,成了一名记者。我所在的栏目组有一次入川采访,正好碰上地震。地震级数不低,好多老房子都倒塌了,还有不少人员伤亡。我看着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大铁架轰地倒下来,砸断了旁边平房的屋梁,大人小孩都哭得歇斯底里,亡命似的从平房里奔跑出来。周围都是震动声、破裂声、惊恐的呼叫声与痛哭声,世界仿佛都要在那个瞬间崩塌成碎片了!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他打来的。他说:‘贾小樱,网上新闻说四川地震了,你是不是在那边做采访?你没事吧?贾小樱?贾小樱?说话!’他一直喊我的名字,很焦急,要我说话,可是他噼里啪啦地说着,我都没有插嘴的机会。我眼眶一红,突然哭了起来。”
“我说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很好,再好不过了。我还想说:呼学瑒,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让我那么喜欢你。呵呵,这两句话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可是,我还是没有说。”
“好奇怪啊,我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在知道他要去北京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哭了半个晚上,而后半个晚上就拿着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大段大段的文字,却又大段大段地删掉,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发给他;喜欢到会因为接到他的电话就激动得打翻了杯子里的水,会因为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就走不动路,每每都有冲动想向别人炫耀他的好,但每每还是胆怯地强压了这种冲动。”
“我喜欢他喜欢到会为了他的一句拜托,在已经错过大巴车的情况下,一个人顶着大雨骑了十几公里的自行车,给他的奶奶送一根拐杖;喜欢到愿意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烽火戏诸侯,拱手送江山。但是,我就是说不出我喜欢他。”
“后来?后来自然是一个再庸俗不过的结局,他有了他的如花美眷,而我还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我不能再喜欢他了。”
“我这段经历的意义在哪里?切合专栏的主题?那你告诉我,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就是不敢告诉他?”
“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我所不了解的、这个奇奇怪怪的我,不正是你在专栏里要写到的吗?我有心疾,我解不了啊!”
“你可曾这么长久而深沉地爱过一个人?”
讲述者:甄小樱
记录者:知名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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