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13日晚,莫德·格里兹曼漫步在巴塔克兰剧院里,这是她生活在巴黎最心仪的去处之一。Eagles of Death Metal乐队在此歌唱,更让那一夜平添了一丝期待,时针指向21点,莫德·格里兹曼将手机完全抛在脑后,拉着男朋友的手,让整个世界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吧,弟弟安托尼奥·格里兹曼作为首发前锋在法兰西大球场与德国队比赛,这本该是令人沉醉的夜晚。
抛弃手机,就是暂别这世界。21点20分,法兰西大球场外两声沉闷的爆炸声,奥朗德乘坐直升机远遁危难,Twitter和Facebook上恐怖瞬间传播开来,但莫德与男友全然不知。因此,当恐怖分子冲入剧院高声喊喝时,莫德与身边人竟认为这不过是恶作剧而已,演出的一部分,甚至还有人轻声笑了出来。顷刻间,枪声和爆炸声让剧院变为地狱,本能让莫德和男友向前扑倒躲避枪弹,混乱中一名女子倒在了两人之间。莫德的脸贴在地面上,双眼紧闭,她不敢看周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屠杀一直未曾停歇。
至今,莫德都无法回忆起身边那位女子的肤色、发式以及体态,她只是记得与之紧紧握在一起的那只手,女子的另外一只手与莫德男友的手同样抓在了一起,恐惧中这是唯一的支撑,三个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装作死去,唯有握在一起的手一次次用力,彼此传递着活着的信息。身边不断有人中弹,奔跑和惊叫引来弹雨倾泻。就这样僵直地在地上趴了将近90分钟,三个人都生怕握着的那只手会瘫软下来,还好他们终于等到了警察冲入剧院的那一刻。
8个月过去了,在家乡马贡的阳光下,莫德的微笑淡淡的,3000人的小镇是他和弟弟共同长大的地方。20年前,当弟弟开始踢球时,年长3岁的姐姐充当了未来伟大前锋面对的第一位门将。那一夜,剧院里死难者超过90人,死中得活,深夜2点,她和男友相互搀扶着离开剧院,走了很久才遇到一辆出租车,一再恳求之下,司机才准许他们上车,两人浑身血污,甚是吓人。
那一夜之后,莫德并没有求助于任何心理治疗,她还曾在马德里遭受空袭后,在电话里宽解弟弟的紧张情绪。但恐惧对心理的笼罩挥之难去。去年底在超市里,莫德身后的一个小男孩突然跑了起来,其实不过是去追赶自己的妈妈,但幻想中的惊恐让莫德浑身战栗,她以为人质事件又从天而降了。今年初,莫德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延续专业,为出落成大明星的弟弟做公关负责人,姐弟情深,这个角色非其莫属。在弟弟未曾出名前,姐弟结伴出游纽约,那些妙趣横生的小视频都是姐姐拍摄并亲自上传到弟弟的社交媒体账号上的。
随着法国队一步步向前,马贡小镇的父老一次次整齐划一地身着格里兹曼球衣,面带“格子”面具,在市政厅会聚,为自家的骄傲加油助威。自小离开马贡,格里兹曼在西班牙闯荡,但他极为恋家,只要有两天的假期便会赶回马贡,与家人团聚。杀进决赛自然会让小镇沸腾起来,恐惧的影子一直都在,一座金杯会让马贡乃至法国开心一笑,在心中去埋葬枪声和血污。格里兹曼理应记得姐姐在那次死中得活后特意做的略带苦涩的文身——Eagles of Death Metal乐队主唱哭泣着拥抱埃菲尔铁塔。此前,莫德身上的文身包含着弟弟安托尼奥·格里兹曼的生日以及另外一个弟弟西奥的名字。
从11月13日到7月10日,那一夜到这一夜,法兰西需要驱散躯体内尚存的伤痛,需要举国欢笑,一场胜利就足够了。
文 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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