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对死下一个定义:“死不是人生的终结,是生涯的一个完成。”
我们在落幕前要怎么向大家鞠个躬退去呢?最好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需要一点知识和准备。
最有勇气的死,就是视死如归,说到这个“归”字,当然是回到家里去死才安乐。
为什么要在医院?当然想延长生命呀。但是已经到了尾声,决定自己什么时候走,不是更好吗?家人一定反对,反对个鸟。不爆粗口都不行,我的命不是你的命,你们有什么权利来反对?
友人牟敦沛说过:“我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反对医生替我爸爸终结生命。”
尤其是对患了末期癌症的人,受那不堪的痛苦折磨,家人还不许医生打麻醉针,说什么会中毒,反正要死了,还怕什么中不中毒?
如果你问十个人,相信九个人是不愿意在医院死去的,但是,他们还是留在了医院,他们也顾虑到家人的感受,不想给大家增加麻烦,但这绝对不是他们自己所要的。
虽然说医院有种种设施,但那是救命用的,你不想被救,最新最贵的仪器又有什么用?
在家静养,请个护士,所花的钱也不会比住医院的病房贵呀。找个相熟的医生,请他替你开止痛药、医疗麻醉品等,教教家人怎么定时服食和打针,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孤单老人又怎么办?有一条件,就是得花钱。反正是带不走的,这个时候不花,等什么时候花?护士还是要请的,这笔钱,要在能赚时存下来,所以说死也得准备,千万不能等。
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叫《老豆坚过美利坚》,名字译得极坏,其实是一部怎么面对死亡的片子,得过最佳外国影片金像奖,讲的是一个老头子得了癌症,离开他多年的儿子来看他,一看父亲被一群老朋友围着谈笑风生,又拼命吃护士的豆腐。
儿子问老子能做些什么,老子说最好替我找些毒品来服服,儿子被吓呆了,后来才发现父亲的乐天个性,并了解人生最终的路途,完成了父亲的愿望。
这些被一般人认为最野蛮的思想,是最先进开明的,片子的原名叫《野蛮人的侵略》,其实就是这群快乐的人。
最坏的打算,已安排好。万一侥幸能够活到油尽灯枯,那就最为幸福,我母亲就是那样走的。也许,可以像弘一法师一样,回到寺庙,逐渐断食,走前写了“悲欣交集”四字后,一笑归西。
葬礼可以免了,让人一起悲哀,何必呢?死人脸更别化妆给人看,那些钱,死前花吧。开一个大派对,请大家吃一顿好的,有什么好话当面听听,才是过瘾,派对完毕,就跟着谢幕好了。骨灰撒在维多利亚海港,每晚看到灿烂的夜景,更是妙不可言,你说是吗?
(汪勇摘自《看得开,放得下,才是人生》江苏文艺出版社)
□蔡澜
来源:意林 15年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