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过道里挤挤挨挨坐了二三十个人,坐在陈芬旁边的老太太已经开始冒汗,她穿得的确太多了,这会儿也只是把领口的扣子稍微解开一点儿。“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她对陈芬说。陈芬微笑附和:“是啊。”老太太又问:“你是头一次来吗?”陈芬说:“不是,之前来过几次,今天来杀神经。”老太太很明白的样子,说:“就算能一次治好也得让你跑两趟。国外这些牙医最挣钱了。”“国内还不是一样!”旁边有一个妇女搭腔。大家都表示同意,不久就有面无表情的护士出来叫大家安静一点儿。大家的声音低下去了,此刻能清晰地听见钻牙的机器声,陈芬的牙疼起来了。
陈芬是从上个星期开始牙疼的。那是在女儿青青跟她说了想和赵大维结婚之后。青青说赵大维想结婚后和她住在他父母家。陈芬尽量让自己面部表情平和地听完,青青见母亲不说话,小心地问:“您怎么看?”陈芬让青青先把自己的降压药拿来,又接过青青递过来的杯子,把药吃了,然后说:“是你们两口子过日子,你觉得怎么样?!”青青大为恐慌,一旦母亲让自己拿主意,那就是动了气了。于是她很坚决地说:“我当然不同意,我是家里的独女,我想还是离您近一点好……”大约是药效起了作用,陈芬觉得好些了,她说:“不用净想着我。当然你们愿意挨着我,我不能够拒绝。毕竟咱家房子大,人少,西屋我早准备给你们腾出来了。大维收入不多,在外面租房子太贵,又不稳定。你再和他商量商量。”青青说:“不用商量了。当然听妈的安排。”
隔天,赵大维和青青一起到家里来。喝茶的时候,赵大维说:“阿姨,我听青青说您想让我们跟您一起住?!”陈芬说:“是青青舍不得离开我!”大维还是坚持说想和青青在外面租房子住,理由很多,好像想要个人私密空间。陈芬决定明天一早爬起来去看牙,如果医生建议不拔,就先杀神经吧,有人说能不杀神经就不杀,因为一旦杀了神经,牙就变成了一颗死牙,没有了活力,可是那也不能任由它一直疼下去啊。长痛不如短痛。
老太太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手绢来擦汗,如今用手绢的人不多了,都是用纸巾,那种一次性的,看上去很干净,还带着香味。老太太说:“现在什么都是一次性的了,不像我们那时候。”陈芬说:“是啊,从前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汽车,也过得挺好,现在到处是汽车,却四处堵车,堵得人心焦。”说起堵车,陈芬想起一件事来,给青青打了一个电话:“你还是让大维早点儿把他的东西搬过来,我好看看西屋怎么安排。”电话那边女儿的声音低而细,像潺潺的流水声,短而急促。
文 尖脚猫 图 谢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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