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曾经的选秀冠军梁博又抱着吉他出现在真人秀节目。这一次,他不是爱音乐的少年,而是“灵魂歌手”。
灵魂歌手
“灵魂歌手”会成为爆款,少城时代CEO冯轲对此深信不疑。
一年前,当音乐真人秀节目“歌手”还叫“灵魂歌手”时,湖南卫视的节目负责人就找过少城时代,想邀请其旗下歌手梁博参赛。“当时节目规定,只能翻唱。梁博是一个不做翻唱的歌手。”公司心动,歌手不妥协,只能作罢。
一年后,“灵魂歌手”改名“歌手”,没了海外版权“红宝书”的限制,节目调整了规则,原创歌曲的限令解除。
“让自己的原创歌曲在一个非常不错的平台展示,抛开胜负观念,你愿意吗?”冯轲说服了梁博,尽管后者曾笃定,不再参加任何竞技类音乐节目。
“我只发了‘灵魂歌手’一首歌给他们。”在与导演组沟通表演曲目时,冯轲用信息限制的方法博弈,“歌曲的功效不一样,如果说后来的返场歌曲《男孩》是家常菜,《灵魂歌手》就是一道山珍海味,它表达的思想又与这档节目极为贴切,以这首歌开嗓是最好的。”
节目组也认为,《灵魂歌手》是最好的选择,优势在于歌曲本身与梁博、与“歌手”节目之间的互文性。“灵魂歌手开唱瞬间,能击碎万颗心……”
“他经历过的事,他深爱过的人,他选择走的路,不是愤怒,不是疯了……”
“电视里的节目,让人看得想哭,我的那些朋友,争先恐后,争着去做奴隶……”
这是一首现场演出效果远好于音频的歌。《灵魂歌手》难唱,难度与技巧无关,与歌手的心态有关。“灵魂”是个被用滥的词,没有绝对的气场,歌手的演唱很容易流于庸俗和煽情。
梁博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正在于此。“这不是一首没有自信的人可以唱好的歌,哪怕你对自己有一点点怀疑,你都没法唱。我写这首歌时,是真的非常认真,非常坚定地描述我自己和像我一样的人。我有绝对的自信说,我就是灵魂歌手。”
梁博带着这份自信开唱。时隔五年,再次登上被广泛关注的真人秀舞台,他依然是黑色T恤,小平头,怀抱一把吉他。但与五年前不同的是,他身后有了一整支乐队,属于他自己的乐队。
正如冯轲所料,演出现场气势如虹,“爆了”。乐评人@耳帝的分析也符合梁博的判断:“他很纯粹,所以敢用‘灵魂歌手’这样一个如今已被戏谑化的一个词,在歌中反复呐喊,你起初会不以为然,但你会被他的严肃与真诚给震慑。”
冯轲对结果并不满意。梁博赢得了所有参赛歌手的认同,拿到内投第一名。观众的反馈却不如预期,仅排名第六位。这直接导致梁博踢馆失败,无法继续留在“歌手”的舞台上。
在返场演出中,梁博演唱了又一首原创歌曲《男孩》。舞台上,他自弹自唱,这首以自身经历创作的失恋情歌忧伤中又带些洒脱,和《灵魂歌手》相比,这道“家常菜”更受观众欢迎,节目一结束,《男孩》就迅速登上了几大歌曲排行榜。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梁博说,如果按他的意愿,他更想把《男孩》作为踢馆歌曲。“《灵魂歌手》大家是被我的精神气场打动,被态度打动。而《男孩》更通俗,它与老百姓之间更容易产生共鸣,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我是谁,都会觉得这首歌好听。你要有带引号的雅,也要有带引号的俗,这就是《灵魂歌手》和《男孩》的区别。”
在与梁博的交谈中,“老百姓”是经常从他口中冒出来的词,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他并非如舞台上展现的那样冷漠,恰恰相反,他对歌曲流行度的追求甚至有些迫切。
在“歌手”舞台上,梁博只唱了三首歌,旅程很短,但利用充分。在最后一场突围赛中,他选了一首乍听起来更没有竞争力的歌曲《日落大道》,这是他第二张专辑里的歌,描述的是当时在美国录制专辑时的心境。这首歌人声并不凸显,以编曲和配器出彩,胜在整体意境。
梁博曾在很多场合说过,要让大家知道,音乐不只有演唱,它是一个整体的视听享受。在这个明知自己留不下的舞台上,他选择重申自己的理念。
消失的冠军
“这五六年间,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无所谓,但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大家知道我在干什么,这就足够了。”2012年,梁博参加了浙江卫视的王牌节目“中国好声音”,他一路从盲选杀入决赛,并最终夺冠。
因“歌手”再次受到关注后,梁博早年参加“中国好声音”的视频也再次被翻出。在那场决定命运的盲选中,他穿着印着图案的绿色T恤,配一条深色牛仔裤,背着木吉他,用最常见的摇滚唱腔,演唱了一首郑钧的《长安长安》。
这不算是一次成功的亮相,两分半钟的演唱只吸引了一位导师转身。除那英外,刘欢、庾澄庆和杨坤都觉得,这是一把太普通的摇滚嗓,在“好声音”的舞台上并不特别。
但随着比赛的深入,梁博的个人风格越来越鲜明。和强调展现技巧的歌手相比,梁博更像是用本能在唱歌,他的演唱与造型一样简单干脆。这种特质在与黄勇合唱《北京北京》时最为凸显。黄勇以煽动力极强的方式演绎,整首歌都是高潮。但梁博选择渐进的方式呈现,他闭上眼睛,从低沉到高亢,把半首《北京北京》唱出了更多层次。
当时,坐在电视机前的冯轲正是被梁博的整体气质吸引。“第一感觉是,非常高分的嗓音条件,太能唱了,每首歌都不输给原唱。”冯轲觉得,这种条件的创作型歌手可遇不可求,创作型歌手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作品的最好诠释者,但梁博的声音和演唱技巧让他具备天然优势,他就是自己作品的最佳载体。“更重要的是,他那么年轻已经自成体系,从他的穿着和唱腔就能看出,他是那种很古典的、追求质感的摇滚音乐人,一点也不躁,不花哨。”与梁博交谈后再回看他在“好声音”上的表现,我发现,他很早就开始有意识地打造属于自己的性格符号。比赛中,他只穿白色衬衫和黑色T恤、西服,场场都背着把吉他,他几乎不笑,话也少得可怜。“私下怎么穿都无所谓,舞台上我有我特定的风格。”梁博说。
对于要做怎样的音乐,他也早就想清楚了。在“好声音”的决赛上,梁博演唱了最后一首歌曲《我爱你中国》。音乐停下来,他难得一见地举起右手主动发言:“我想……只说一句话:我会好好努力,有机会真的想让大家听到我自己写的歌。谢谢。”
这感言像是结语,也是预言。“好声音”比赛结束后,选手们都忙着经营自己,有人马不停蹄地巡演和商演,有人趁热打铁出了单曲,亚军吴莫愁更是一连接下几个大品牌代言,成为当时最具商业价值的“90后”明星。梁博却做了一个看似最不合时宜的选择。比赛一结束,他就从大众视线中消失,并以学业为由,回绝了绝大部分商业演出,连“好声音”巡演也甚少参加。他从不觉得自己进了娱乐圈,只说“不懂规则,怕给别人添麻烦”。
麻烦还是无法避免。离开不是一个“任性”就能说得通的选择,背后还牵扯商业利益。毕竟,“好声音”和灿星公司捧红了他,在他最具市场号召力时选择退出,“好声音”和灿星要承担商业上的损失。
五年前的梁博比今天固执。“我不想再唱别人的歌了,巡演肯定还要唱别人的东西,我得有自己的作品。”梁博说,这和淡泊名利,和叛逆都没关系,他只想再出现时,是唱着自己写的歌。
“除了写歌,我对自己的发展每一天都在做规划。”先考研,再找机会去美国制作第一张专辑,这是“好声音”结束后,梁博最想做的两件事。
“就是等,除了等,没别的。”梁博说,比赛结束后的七个月是他最低谷的一段日子。想做专辑却找不到钱和机会,公司、歌迷和媒体都给了他太多压力。
也是这段时间,冯轲和少城时代成了梁博音乐上的伙伴。“那时我和小博经常聊天,发现我们喜欢的东西都对得上,很投缘,就想帮助他。”冯轲费了些功夫协调各方利益,最后,公司出钱,把他和乐队送到了美国。2014年,梁博才带着自己的同名专辑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边缘、自信、独立、不妥协”
见梁博那天,公司为他安排了10家媒体的访问,一下午被占得满满的。因为有视频采访,梁博要先化好妆。有几绺头发立不起来,他和造型师纠结了好半天。
这次采访打破了很多我从媒体上得来的对他的固有印象,注重形象就是其中之一。他拒绝了摄影师到楼梯上拍照的要求,并反复提醒摄影师和宣传,“拍完的照片发给我看一看”。
他把自己的形象也视作音乐的一部分。在“好声音”舞台上三次登场,黑色西服、黑色T恤、黑色衬衫,他保持了一贯的冷酷形象。这大概是从他喜欢的前辈那里学来的。崔健永远戴着红五星帽子,汪峰永远架着黑框眼镜。“个人符号鲜明的都是什么都管,老汪、老崔他们,比我管得多多了。”
除了形象管理,梁博严格把控与音乐有关的每个环节,包括专辑封面设计、宣传和发行。“我是我自己的音乐总监。”梁博说,这也是他与少城时代合作的基础——在音乐上有绝对的自由。
2013年,梁博22岁,打定主意要到美国录制第一张专辑,这无形中为公司增加了一笔开销。冯轲理解年轻人的迫切,渴望接近偶像,亲近摇滚文化,想与最顶尖的音乐人合作。公司满足了他的愿望,为他请来曾与迈克尔·杰克逊合作的音乐制作人迈克尔·比尔登,亲自操刀专辑制作。
梁博为这张专辑筹备了很久。去美国录制专辑之前,他手里有30多首备选歌曲,但到美国后,他又一首一首划掉了。“我和他说,留着,以后还可以用,但他说不用了就跟放到碎纸机里一样,再也不会让这些歌出现了。”冯轲说,梁博有超出年龄的判断力和果决,后来出现在专辑中的很多歌都是他在美国重新写的。
这类在音乐上的勤奋,梁博不愿意多聊。此前有媒体报道他每天练琴八小时,他很快站出来澄清。“他是真的勤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排练和写歌、录歌。年轻人,大概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太沉重,想轻松一些。”冯轲分析梁博的避重就轻。
在梁博的首张同名专辑里,我们听不到期待中的愤怒和批判,每首歌都很淡,旋律和歌词之间尽是单纯天真和少年迷茫。梁博在放任自己的单纯和少年感,他清楚,什么年纪就该唱什么样的歌,至于年龄和阅历所能带来的音乐品位上的提升,他愿意等待。
他对自己的创作力有评估,就像他也同样了解自己的音乐表现力。之前,很多人觉得,梁博喜欢汪峰的歌,尤其喜欢他“鲍家街43号”和其他较早时期创作的歌曲。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更认同汪峰现在的音乐和他现在在做的事。但以我的阅历和年龄,唱他早期的歌可以唱得很好。《春天里》我唱不了,会觉得尴尬,没有那份阅历,也不懂40岁男人的心声。”
“我就好好利用自己的青春,而那些因年龄而欠缺的我迟早会有。”这是我在听梁博解释自己的音乐品位时感受到的自信。
2016年,梁博的第二张专辑《迷藏》上线。这是一张视觉专辑,也是他自己的创意。和同名专辑一样,《迷藏》也是采取现场同期录音的制作方式。专辑录制之前,梁博和乐队在LiveHouse麻雀瓦舍的楼上彩排了很久,最终又花五天时间录制了八首歌。他请团队拍摄了录制专辑的过程,视频中呈现的就是一个完整的演出现场,乐队、配器、梁博的演唱状态都一一呈现在观众面前。
这张专辑在编曲和传唱度上明显比第一张专辑高明,这大概就是梁博口中“跟长个儿一样的,拦也拦不住的成长”。
相较于技术流的词曲创作,梁博更愿意和我们聊歌曲的传唱度。从第一张同名专辑开始,听众和网友就对梁博的歌词创作颇有诟病。有人觉得太直白,不够高级。这些批评,梁博都知道,他不同意,也不反对,但按他自己的追求,现在的歌词创作并非太直白,而是还不够直白。
“第一张专辑的歌词太抽象了,第二张专辑好很多。《男孩》从传播上来说,最简单,最朗朗上口,我觉得这是一种进步。”梁博说。
我们很自然地聊到了音乐启蒙。梁博的音乐启蒙很接地气,是《新白娘子传奇》和《西游记》,他至今觉得,剧中的音乐是经典。“所以你看,哪有什么低俗和高雅之分。”
梁博很少去KTV,但几乎每次去都会点成龙的歌唱。一个专业音乐人喜欢成龙的歌,多数人是羞于说出口的,梁博却毫不扭捏。“成龙大哥除了是演员,他在我心里也是特别优秀的歌手,有些豪气的歌,只有他能唱出那种气魄,能打动人。”梁博评价成龙唱《醉拳》,逻辑与自己唱《灵魂歌手》一样,演唱者和歌曲之间的互文性提升了歌曲本身的价值。
听中国的还是欧美的,梁博心里也没有鄙视链。“能感动我的都喜欢,二人转也喜欢。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咱们中国音乐的旋律是挺朗朗上口的,其实老外也喜欢听。但我们在编曲等一些音乐技法上确实是落后的,扬长避短就行了,不要盲目创新。你还是要保证做中国人能感动的词、曲、唱,不能洋到你自己听了都尴尬。但在配器上,可以借鉴很多西方的东西,这一点毛病没有。但你不能借鉴着借鉴着,老外觉得不像外国歌,中国人觉得不像中国歌。大家听完后觉得,挺牛,太专业了。听懂了吗?没听懂。那你这歌白写了。”
2014年,梁博接受《南都娱乐周刊》采访时讲过一个关于中英文交流的段子。他英语不好,但在做第一张专辑时,常常需要和老外交流。发邮件时,他常会在开头写上一句:“不好意思,这是我在网上自己翻译的,你要注意错别字。”时间长了,老外就都习惯了他用软件翻译的英语。
这是梁博与老外交流的方式,也是他欣赏和理解欧美音乐的方式,带着绝对的自信参与,不谄媚,不迎合,为我所用就好。
在“歌手”之前,少城时代对梁博的打造基本都是投入,商业回报微乎其微。梁博的商演依然很少,对于演出,他最低限度的要求是,带着吉他,绝不假唱。这样的标准,很多国内商演依然无法实现。音乐节和电视台的演出,梁博就更挑剔,要带乐队,对各种硬件设备都有明确需求。“你去问问,音乐节什么的、音响圈、各种商演圈我都出名了,要求太多。”梁博说,他不会降低标准,与其低就,不如提升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自己有资本让所有环节都符合自己的要求。
而摆在老板冯轲面前的事就更现实,如何实现梁博的商业价值,这一直是让公司头疼的事。
“中国好声音”之后,梁博消失了。但“歌手”之后,几十首原创歌曲在手的梁博准备乘胜追击。“可能会做一些朋友们想不到的事。大家觉得我又去拼命地做音乐了,但其实,接下来我会大量地上娱乐节目。”梁博说,他不拒绝任何尝试,只是他有自己的一张时间表,与大家的时间节点对不上。
“边缘、自信、独立、不妥协。”梁博唱完《日落大道》时,观战的歌手李健评价他。这话有出处,李健自己信奉一个准则:“任何行业,做人都需要一个边缘姿态。”显然,梁博契合了他的标准。
记者宋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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