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有点踌躇了,这事怎么办呢?是不是都弄起来?万一把领事夫人误绑来,她随身并无珍宝,那岂不是羊肉未吃惹身臊,闯了大祸,因为绑架、伤害外交人员是违反国际公法的。但那几个使馆人员这样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纪景想了半天,做出一个决定:如发现有华籍雇员跟随的法国人,立即下手绑架,秘密送往局里搜身逼问。到时候,他亲自去码头指挥。
这天,纪景来到码头,他手下的人说:“今天是法国领事馆的商务秘书回国。因为战争爆发,在东方没有什么商务可办,商务秘书自然撤回国内;跟着的是一个华籍雇员,他随船到香港候轮去美国。”纪景一听哈哈大笑,看来这两个人是要携宝出去了。于是他立即吩咐打手们,把汽车开到码头口,待这两人一出现就绑进车内,送到南市警察分局秘密审讯。他觉得这事稳操胜券了,自己没必要再辛苦地守着,就去找相好消遣。
大约下午二时许,一部插着红白蓝三色小旗的使领馆牌照的汽车驶到十六铺码头停下。车上走出两人,一个是黄发碧眼的外国人,一个是青年华人,他们边说边行,后面一个仆欧提着皮箱。就在他们欲向贵宾候船室走去时,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过来用法语对那外国人说:“商务秘书先生,门外有个人要见您,说有要紧事。”
商务秘书问:“人在哪里?”男子指指门口说:“他是坐汽车赶来的,现等在门口。”商务秘书跟着他走到门口,果然见台阶下停着一辆黑色汽车,他开口问:“哪位先生有事找我?”忽然他的后腰被枪顶住,只听有人悄声说:“快走进汽车,不然打死你。”商务秘书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入车内,车里的人一下子用手帕塞住他的嘴,疾驶而去。
商务秘书猝不及防,他在汽车行驶途中想:我为什么被绑呢?现在商务活动都已停顿,我是被作为闲员送回国的,又没有钱财。他无法解开这个谜:什么人敢绑架外交官践踏国际公法呢?
车子在南市一条弄堂底的石库门前停下,有人把商务秘书推下车,向门内走。过了天井便是客堂,商务秘书歪歪斜斜地倒在一张椅子上。接着只听见一阵乱吼,那领事馆的华籍雇员也被另一批打手推了进来。打手们并不忙于问话,却打开皮箱仔细地加以搜查,显然在找什么东西,最后的结果却令这伙人很失望。这时出去了一个人,似乎是到外面去喊人。不一会儿踱进来一个身着长衫、鼻架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命令打手给两人松绑并掏出塞口的布,然后问道:“你们的行李还有没有另外托运的?”两人都说只带了随身行李,没有什么托运的东西。那中年人又问:“有什么珍奇宝物交给别人带走吗?”商务秘书和华籍雇员如坠五里雾中。商务秘书苦笑着说:“一开仗,我国在远东没有什么生意好做了,我只好回国去想办法找工作。这样险恶的局势,别说我没有钱买什么珠宝玉器,买了又怎样带回去呢?贵国的珠玉翡翠我是喜欢的,不过我花不起那么多钱,法郎现在贬值,不值钱!”
那个华籍雇员是个聪明的青年人,眼下法国驻上海领事馆虽紧缩人员,但总领事感到他有培养前途,所以才命商务秘书把他带到美国去读书。那中年人得悉这些情况,顿时觉得中了调虎离山计,断定那领事夫人和随员才是携宝货者。他吩咐,先把这一中一洋两个人关起来。随后带人开车再到十六铺,并欲冲进码头。
码头上的法国巡捕拦住了他们:“你们怎么这样乱闯?那邮船已拉上舷梯离岸,冲进去太危险了!”
那中年人劝住手下,赔笑说:“巡捕先生,我想打听一下,这条船开往哪儿?”
巡捕说:“这是‘西雅图’号,由上海启程到美国东海岸,再通过巴拿马运河驶向欧洲。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中年人想了想说:“我是上海的裁缝,领事夫人曾到小店里订做了一套西装。谁知我们去交货时,听说领事夫人已离开上海,这衣服怎么办?”
法国巡捕挥舞了一下警棍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领事夫人衣服穿戴那么多,也许早已忘了这件事。现在她人也走了,你去找谁?”
那中年人十分懊丧地问:“领事夫人带些什么行李?有随员吗?”
法国巡捕摇摇头说:“这我哪里知道。噢,好像有一个华籍职员相随替她管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