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意的母亲八十多了,身子还很硬朗,顺意一向对这个母亲很孝顺,不敢有半点违拗。
其实顺意的母亲只是他的继母,生母在他还不到满月时就死了。父亲又娶了个女人,就是现在这个继母,不过继母从小对他挺好。
继母嫁进来的时候,顺意刚会走路。继母没有自己的孩子,把一个母亲的爱都给了他。除了没生过他,没给他喂过奶,其他的她都做了。
可又过了几年,父亲死了,那时候他才十来岁。继母就想找个人家再嫁。继母跟顺意家的人都说好了,他家的东西她一样也不要,只抱走属于自己的那个匣子。可在继母起身要走的时候,顺意却拉住她的衣襟,眼里噙着泪水,对她说:“娘,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继母看着顺意那张稚嫩而真诚的脸,心突然软了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看来这就是我的命了!”继母决心不走了,以后就安心地和顺意在家里过了。
几年后,顺意上了学,继母就在家做饭,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又过了七八年,顺意能干活了,继母的担子才轻了些。
顺意长大后顶起了家,在继母的操持下娶了个媳妇,这家的日子更红火了。
可好景不长,顺意娶的这个媳妇竟跟继母合不来,没几年就分了家,继母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顺意隔几天去看她一次。
之后,顺意跟着人家出了几次门,逐渐自己也有了一笔小生意,可他却没本钱,他只好向继母借。
顺意知道继母有钱。继母虽然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没有一技之长,可他早就听人家说,继母是青楼出身,年轻的时候用她的身子赚下了不少的钱,等解放后才从了良,又辗转嫁到了他家。只是这事他从来没从嘴里说出去过,他知道这是继母心里最大的痛处,只要一说出来,他们娘俩的关系就算完了。
顺意去借钱,继母就拿出一个小盒子,上面是用锁锁好的。她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来,对顺意说:“孩子,这是娘的最后一笔钱了。这可是娘的养老钱呀,你用完了就得还回来。”
顺意答应,只要本钱一转过来,就把钱还回来。
结果顺意拿着那钱出去干买卖,一到春末就把本钱赚回来了,他把钱还回去的时候还顺便给继母买了包茶叶。
继母见儿子讲信用,挺高兴,把钱又锁了回去,还说到钱紧的时候可以再从这里借,她这钱永远给他留着。
这样,娘俩就形成了一个规矩:到春上顺意就来借钱,拿着继母的钱做本钱,出去干买卖。等过几个月本钱回来了,他就把钱还回来,继母再把钱放在那个小匣子里,锁好。
顺意出去干买卖几年,每年都借继母的钱,借来还去,没有一点误差,娘俩的关系也很好。可顺意的老婆杏花心里头不舒坦了,暗地里跟顺意说:“你借你娘的钱,还回去干什么呀?那不早晚都是咱的钱吗?她还能留给谁呀?”
顺意却不同意,说要依着娘来,娘把那钱留着,她心里有个盼头,做孩子的不能违她的意。
这一年,顺意借了继母的钱,等本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还给继母却又来了买卖。顺意只好先把钱暂时放在家里,出去了。
可顺意到外面跑了几天买卖,回来就发现他借继母的钱没了。他问杏花,钱去哪里了?
杏花说,那钱已经花出去了,也没办别的事,订了沙子灰,过几天就盖新屋。杏花还说:“这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再不盖还能住人吗?”
老婆把钱花出去了,顺意也没了办法,他又不敢把这事说给继母听。
顺意一直想省出钱来还给继母,可老婆早看透了他的心思,把钱管得很紧,让他手里连个零花钱都没有。